天还没亮,楚凌天就醒了。脑子里全是苏清漪手腕上那道印子,一天比一天深,像有人拿刀慢慢刻上去的。他摸了摸贴身口袋里的针管,拎起布兜,往菜市场走。糙米白菜,便宜耐放,顺便想想怎么让她少喝那碗药。
药渣还在床头柜里,冰片水也备着。只差下一次机会。
刚拐上主路,手机震个不停。不是电话,是微信。他掏出来一看,朋友圈顶头是赵炎发的照片——搂着个女人,夜市街口,光线糊成一片,女人脸被打了个马赛克。
配文写着:“苏家大小姐命悬一线,这赘婿却在深夜搂着野女人逛街,真是渣到骨子里。”
底下炸了锅。
“我就说这人不行,看着就一副没出息样。”
“苏家还不赶紧把他赶出去?留着害人?”
“听说清漪吐血都是因为他克的,这种灾星早该扔出去。”
楚凌天没往下看,把手机塞回裤兜,继续走。菜市场不到八百米,平时十分钟就到。可今天刚进门,卖豆腐的老头抬头瞅他一眼,立马把摊子往里收了半步,嘴里嘀咕:“怎么这种人也敢出来丢脸。”
旁边买菜的大妈听见了,扭头盯着他,眼神像看地上的痰。
“哎,这不就是那个照片上的?”
“可不是嘛,清漪那么好的姑娘,摊上这么个男人,真是命苦。”
“他敢来买菜?我可不卖给他,谁知道手干过啥。”
楚凌天低头看着布兜,没说话,也没停。走到一家青菜摊前,指了指角落那堆蔫白菜:“这个,两块钱拿走?”
摊主是个中年女人,正低头数钱,抬头一看是他,脸立马拉下来:“不卖。”
“两块五。”
“不卖就是不卖,滚远点。”她把秤砣往案板上一砸,“我菜不卖给没良心的人。”
他没争,转身往另一个摊走。还没开口,卖土豆的直接把塑料筐盖上,背过身去装没看见。
连着三家,没人肯收他一分钱。
他站在市场中间,四周全是目光。有人偷偷拿手机拍,有个小孩被妈拉着,指着他说:“看见没?以后别学这种坏人,不孝顺还出轨。”
楚凌天攥紧布兜,转身往回走。路过肉摊时,一块肥油从案板滑下来,砸他鞋面上,油顺着鞋带往上爬。屠夫抬头,咧嘴一笑:“哎哟,对不起啊,手滑。”
没人笑他倒霉,反倒有人低声笑出声。
他没擦,也没停,一路走回出租屋,门一关,反锁。屋里还是老样子,桌上有试管,床底有木箱,墙上没画,地上没毯。布兜扔椅子上,他坐到桌前,打开手机,搜“楚凌天 苏清漪”。
第一条就是论坛热帖,标题红得刺眼:“苏家赘婿夜会神秘女,病妻在床他却逍遥快活!”
五张图,全是拼的。去年超市买米的背影,p上女人胳膊;医院走廊等检查,被人侧面拍下,说他“鬼鬼祟祟”。
转发三万加,评论全在骂。
楚凌天一条条往下看,手指滑得稳。没举报,没回,打开备忘录,新建文件夹,打上三个字:赵炎的罪证。
手机屏映着他眼睛。他懂了,这不是赵炎一个人干的。背后有苏昊,说不定还有苏家点头。要洗清自己,要救清漪,就得查到底。
他先截朋友圈那条,再翻赵炎账号。三个月前发过一句:“感谢苏少引荐,拿下医药代理项目,今晚组局,兄弟们来喝一杯!”配图是和苏昊在KtV,勾肩搭背,笑得亲。
再往前,赵炎老转苏家企业宣传,点赞苏昊朋友圈,有次还评论:“昊哥这波操作太牛了,我跟定你了。”
时间对上了。
昨天苏昊七点二十三端药出去,赵炎七点五十一发朋友圈。
半小时,够做图、发帖、找水军带节奏。
他把两条动态截图,拖进文件夹,调出论坛帖发布时间、转发路径、Ip归属地(本地),一条条归档。不删帖,不吵嘴,只把信息按时间排好,标上“来源”“动机”“传播节点”。
做完,起身走到床边,拉开抽屉,取出试管。昨晚收的新药渣,黑灰色,掺着草叶。他拧开针管,滴一滴冰片水进去。嗤——液体表面泛起紫光,一闪即灭,浮出层白膜,像死皮。
他盯着试管,低声说:“毒能藏三天,证据也能藏一时。”
手机又震。
房东消息:“小楚啊,最近你这边动静有点大,邻居都投诉了。要不你这两天搬一下?我也不为难你,押金退你。”
他回了个“好”,删记录,手机调飞行模式,塞进抽屉最底下。
他知道,现在解释没用。
没人信。
苏家沉默,等于认了。
老太君拦他碰药碗,苏昊当面撒毒粉,就是要他跳进黄河洗不清。
可他手里有东西。
药渣、时间线、赵炎社交记录、苏昊动机——不是情绪,是链子。
一环扣一环,只要不断,就能勒住他们的脖子。
他坐回桌前,翻开笔记本,写三行字:
他们用嘴杀人。
我用证据埋葬。
谣言起,我也该动了。
写完,合上本子,起身走到墙角,从旧报纸底下抽出块木板。前两天发现的,床板松了,撬开有暗格。他一直没动,今天才拿出来。
里面几张泛黄纸,像医院化验单,年份模糊,名字写着“苏清漪”。
项目:“血液毒素筛查”,结果栏红笔圈了三个字:龙息散。
楚凌天瞳孔一缩。
龙息散——他记得。《纳气诀》夹层那张照片背面,药柜最上层抽屉标签,就贴着“龙息散”,旁边画了个龙形符。
这毒,不是乱下的。
是冲着“龙”来的。
他拍照,存进“赵炎的罪证”文件夹,重命名:“苏清漪毒源初证”。
木板原样放回,压上报纸。
夜深了,没开灯。他坐在桌前,手里捏着针管。
冰片水还剩一半,药渣样本也在。
只要苏昊再端一次药,他就能再搞一份。
这次,他要拍下来,全程录像,连撒粉的动作都录进去。
他不急。
这种事,一击必杀。
错一次,就没命。
手机在抽屉里黑着,外头巷子也没声。
他盯着试管,紫光早灭了,白膜沉底,像尸皮。
他忽然想起孤儿院李奶奶的话:“人活一口气,气不散,命就不丢。”
现在,他的气没散。
反而越压越沉。
外头不知谁家狗叫了两声,又静了。
楚凌天站起身,把针管放进贴身口袋,贴着心口。
明天苏昊还会去厨房。
明天清漪还会喝药。
明天,他也会出现在后门。
只是这一次,他不会再假装擦地。
他要靠得更近,看得更清,拍得更准。
他走到门边,摸了摸门锁,确认反锁好了。
脱鞋上床,躺下,闭眼。
屋里很黑,但他没睡。
他在脑子里过明天的路线:几点出门,走哪条巷子,几点到后门,站哪个位置最合适,手机放哪只手,拍完怎么撤离。
每一处,都像刀刻进脑子。
窗外云移开,月光照进来,落在桌上试管上。
白膜微微反光,像一层死皮正在剥落。
楚凌天闭着眼,脑子清楚得很。明天,他不仅要拿到新药膳样本,还要撕开这层皮,把背后的烂根挖出来。他知道,这一步踏出去,再没回头路。可为了清漪,为了自己不被活埋,他得走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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