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人看都没看倒下的“青石”,黑色晶片后的目光转向岫美和明辰,手中的装置再次抬起!
就在这绝对绝望的时刻——
呜——呜——呜——
那熟悉而荒谬的、响彻港澳的防空警报,竟然再一次地、毫无征兆地、凄厉地划破了所有喧嚣,从地面之上穿透层层岩壁,传入了这地下深渊!
面具人的动作,因为这极度不合时宜的警报声,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一顿!
就是这一顿!
砰!
一声枪响!并非来自面具人,也非来自岫美!
子弹从排风口上方的黑暗处射来,精准地打中了面具人手中那件奇特装置的发射口!
装置爆出一团电火花,显然被破坏了!
面具人猛地抬头望向排风口!
与此同时,几条速降索猛地从排风口垂下!几个穿着全黑色作战服、脸上涂着油彩、装备精良得远超这个时代的身影,如同神兵天降,瞬间滑落地面,手中的武器同时开火,强大的火力瞬间将冲进来的普通守卫压制回去!
其中一人动作快如闪电,一把捞起地上昏迷的明辰,另一人则抓住几乎呆滞的岫美,迅速将他们推向速降索!
“走!”一个低沉而陌生的声音命令道!
面具人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装备和战术都完全陌生的第三方力量打了个措手不及!他发出一声愤怒的、不似人声的低吼,身形如同烟雾般晃动,避开扫射,似乎还想追击!
但那些黑衣士兵的火力配合极其默契,瞬间交织成一道死亡火网,将他暂时逼退!
岫美如同提线木偶般,被那个黑衣士兵粗暴地套上速降带,拉着急速上升!在离开地面的最后一瞬,她绝望地回头望去——
档案库内已是一片火海(“青石”放置的燃烧装置起效了),浓烟滚滚。那个白色陶瓷面具人站在火海边缘,黑色袍角飞舞,正冷冷地“望”着她离开的方向。而“青石”倒下的身体,很快就被火焰和浓烟吞噬……
在她上方,排风管道深处,隐约传来那个低沉声音急促的通讯声:“……‘夜枭’呼叫‘巢穴’…‘雏鸟’和‘幼崽’已得手……‘石匠’……确认牺牲……任务……完成……”
紧接着,她便失去了意识。
……
再次醒来时,岫美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干净整洁、却没有任何窗户的白色房间里。空气中有消毒水的味道,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妥善处理包扎好。明辰躺在旁边的病床上,依旧昏迷,但脸色似乎好了一些,连接着监控仪器。
一个穿着白色研究员制服、面无表情的中年女人正在给她换输液瓶。
“这里是哪里?”岫美声音沙哑地问。
女人看了她一眼,眼神平静无波:“安全的地方。你只需要休息和配合恢复。”
“那些救我们的人呢?‘青石’呢?!”岫美急切地追问。
女人摇了摇头:“无可奉告。”
无论岫美如何追问,得到的都是沉默和“无可奉告”。她仿佛从一个囚笼,进入了另一个更加神秘、更加冰冷的囚笼。
几天后,她的体力恢复了一些,被允许在有限的区域内活动。她发现这里似乎是一个设施极其先进的地下基地,人员不多,彼此很少交流,一切都井井有条,透着一种军方般的严谨和冷漠。
她试图打听,但所有人都守口如瓶。她只知道,救他们的那支小队代号“夜枭”,属于一个她从未听说过的、被称为“深蓝”的机密部门。
又过了几天,她被带到一个类似审讯室的房间。对面坐着一位穿着校级军装、神色严肃的中年男子。
“高堂岫美小姐,”男子开口,声音沉稳而带有不容置疑的权威,“我是‘深蓝’项目的负责人,你可以叫我李上校。首先,我很遗憾通知你,代号‘青石’的‘守方人’,确认已牺牲。他是一位真正的英雄。”
尽管早有预感,但听到官方确认,岫美的心脏依旧如同被狠狠剜了一刀,泪水无声滑落。
“其次,”李上校继续道,语气没有任何变化,“关于你父亲高堂修齐先生的事情,我们深表遗憾。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他早期确实因家人受到胁迫,被迫与‘先生’合作,提供了部分研究基础。但后期他一直在试图反抗和弥补,并暗中留下了许多线索,这也是我们最终能锁定澳门基地的原因之一。希望这能让你稍感安慰。”
岫美默默流泪,心中五味杂陈。父亲……果然有着难以言说的苦衷。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李上校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先生’的身份,经过‘青石’同志牺牲前传回的最后信息,以及我们后续的情报核实,已经基本确认。”
他打开一个文件夹,推过来一张放大的、有些模糊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看起来十分普通、甚至有些慈眉善目的华人老者,穿着传统的长衫,正在参加一个慈善晚宴,与几位洋人谈笑风生。
岫美瞳孔骤缩!这个人……她见过!在沪海的某些名流场合,远远地见过几次!他是……
“林文庸(Lam man-yung)。”李上校冷冷地说出了名字,“香港及东南亚最大的航运、地产和金融巨头之一,着名的慈善家,太平绅士,同时也是……怡和、颠地等多家大洋行的隐秘大股东,鸦片贸易最大的幕后庄家和保护伞之一。代号——‘先生’。”
林!果然是那个签名碎片上的“Lam”!
巨大的震惊之后,是更深的寒意。这样一个表面上德高望重、背地里却操控着如此庞大毒品帝国的伪善恶魔!
“那……‘非攻院’呢?那个面具人又是谁?”岫美急切地问。
李上校合上文件夹,摇了摇头:“‘非攻院’极其神秘,我们掌握的情报非常有限。只知道它是一个历史悠久、内部派系复杂的隐秘组织,似乎兼具药学传承和特殊行动能力。那个面具人,是其中一派极端势力的代表,与林文庸有合作,但也有自己的目的。他们……非常危险。”
他站起身,看着岫美:“高堂小姐,你和你的弟弟暂时安全了。但风波并未结束。林文庸的势力盘根错节,此次只是断其一指。我们需要时间进行更深层的布局。在此期间,你和你的弟弟需要接受我们的保护,并且……或许也需要你的专业知识,为我们后续的行动提供帮助。”
“你们……想让我做什么?”岫美警惕地问。
“不是强迫,是合作邀请。”李上校道,“‘莲花计划’的数据样本虽然被毁,但核心研究思路和人才还在。我们需要能够彻底理解并破解它的人。这也是彻底铲除这颗毒瘤的关键。”
他递给岫美一份文件:“你可以考虑一下。考虑清楚后,给我答复。”
李上校离开后,高堂岫美独自坐在空旷的房间里,手中拿着那份所谓的“合作邀请”,心中一片混乱。
“青石”用生命换来的真相,父亲被迫卷入的悲剧,弟弟遭受的折磨,还有那个隐藏在慈善家面具下的恶魔“先生”,以及神秘莫测、敌友难分的“非攻院”……
仇恨、责任、迷茫、还有一丝微弱的、想要终结这一切的希望,在她心中交织。
她走到昏迷的高堂明辰床边,轻轻握住他枯瘦的手。
窗外(虽然只是虚拟屏幕显示的蓝天白云),夕阳正在落下,将天空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色。
罂粟乱世,尚未终结。她的战争,从她逃出沪海滩头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无法停止。
而现在,她需要做出下一个选择。
是接受这看似安全的庇护和招揽,还是……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份“合作邀请”上,眼神逐渐变得沉静而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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