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静得诡异。
风吹过裂谷尽头,卷起碎石与枯叶,在无尽黑暗中盘旋。沈砚踏入谷底,脚步在岩壁间回荡,如同走在一座沉睡的巨兽体内。
他体内的墓识印仍在微微发烫。那只闭合的眼,偶尔会闪过一缕幽光,像在“呼吸”。
每次光芒闪动,他的神识便能感应到天地间一种前所未有的“回声”——
那不是灵气。
而是一种散落在空气、石壁、甚至尘土里的残识波动。
“这就是……识界的余烬吗?”
沈砚伸出手,手掌微微颤动。那些微弱的灵识碎片竟被他的墓识印吸引,顺着指尖汇入体内。
瞬息之间,脑海中浮现出模糊的画面——一名不知名的修士在雷火中坐化,口中念着残破的经文,识海溃散。
画面转瞬即逝。
沈砚深吸一口气。
“果然,这些残识,是上古修士死前的灵魂印痕……只是零散得几乎无法读取。”
他盘膝坐下,将骨灯置于身前。青焰摇曳,将裂谷照亮出一片灰白的光。
沈砚缓缓闭上眼,开始运转识海。
血经印的纹路如脉络般延伸,连接眉心、心口与丹田三处灵关。
过去的修炼,是以灵气为源。
如今,灵气已变质,他只能从识念入手,重构全新的修炼路径。
——以识为火,以印为炉,以心为药。
他缓缓引导那些散乱的残识流入识海,任它们如尘埃般漂浮。
起初,那些意识碎片混乱无章,冲撞他的精神,如同千万噪声同时响起。
“静……静下来。”
沈砚咬牙,强行稳住心神。
他调动墓识印的力量,将识海化作一个巨大的阵图。
无数血色经线交织成网,将残识碎片一一点亮,排列出某种隐秘的规律。
那一刻,他忽然“听见”了它们的低语。
“……吾曾观识海如天穹,念起万法;识若崩,则道不存……”
“……天道不再回响,识海将自成界……”
沈砚心头一震,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睁开眼,喃喃道:
“这些残识,正在告诉我一种新的修炼方式——不依赖天地灵气,而以‘识界’为根。”
他起身,双手合十,指尖结印。
“以凡识为种,以心印为界,炼己成识——”
话音落下,识海深处骤然涌起炽烈光流。
他的身体似被灵光灌注,所有感知都变得极度清晰。
那种感觉,不是“修炼”,更像是“觉醒”。
沈砚第一次感到灵魂在呼吸,血液在吟唱。
他的意识在延伸,触及到裂谷外的风、石壁的震动,甚至数里之外某个埋骨的阴影。
“这就是——识炼。”
他笑了笑,那笑中透着一丝疲惫,却又带着前所未有的笃定。
然而就在此刻,骨灯的火光猛地摇晃。
从裂谷的另一端,传来一阵低沉的嗡鸣。
沈砚抬头,只见一道身影从黑暗中缓缓浮现。
那是一具半透明的幻魄,浑身布满裂纹,眼中闪烁着死灰的光。
它没有脚,只是飘浮着,嘴中发出嘶哑的声响:
“……谁……在夺……识……”
沈砚心头一凛。
那股气息冷得让人窒息,不似鬼魂,更像被识界放逐的残魄。
“原来,识界的余烬不止是碎识……还有被遗弃的意识。”
他微微眯眼,墓识印在掌心亮起,青光如火。
“好,你来得正好。”
他抬手结印,指尖血光流转。
“识炼第一式——炼魄入识!”
话音未落,青焰卷起,沈砚迎着那幻魄,踏出一步。
——轰!
青焰与灰雾碰撞,裂谷之中光影翻腾,风暴席卷。
沈砚的影子,被那魄影拖入虚空之中。
夜色浓如墨,古棺前的气息越来越诡异。沈砚全身汗毛竖起,脚下的地面似乎在轻微颤抖,像有什么东西在地下缓缓苏醒。
“沈砚,退开!”李知远一声断喝,手中的符纸化作万千金光,猛地飞向那口玉棺。然而,金光刚触到棺身,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道震碎,化为漫天碎屑。
“无用的。”沈砚低声道,眼神一片冷静,“它不是凡物。”
玉棺的裂痕已扩散到棺盖的边缘,裂缝中透出一种奇异的幽绿光。那光像极了水下的磷火,却又带着生命的脉动。空气中弥漫出淡淡的腥甜气息,让人不自觉心跳加快。
沈砚缓缓抬起手,掌中青铜罗盘轻轻震动,罗针疯狂旋转,发出“嗡”的低鸣。他的指尖划破,血滴落在罗盘中央,顿时,一股深层的力量从地底牵引而出。
“你要做什么?!”李知远惊呼。
“确认它的年代。”沈砚声音平稳,“若真是我猜的那样,这棺中埋的……或许不是人。”
下一刻,棺盖终于被震开一条缝。那一刹,冷气像洪流般席卷全场,灯火尽灭,天地失声。沈砚眼前一片漆黑,却听见极其微弱的心跳声——来自棺中。
他猛地伸手,借助微光探去。玉棺之中,静静躺着一个身影——女子,白衣如雪,肌肤如玉,眉目精致得令人心颤。只是她的胸口,有一道深邃的裂纹,像被利刃劈开,又像……是自内而外爆裂的。
李知远声音颤抖:“这是……尸解后的道体?”
沈砚没有答。他的目光死死锁在女子的额心——那里嵌着一枚细小的金符,符上刻着极其古老的篆文,隐约可辨出“镇魂”二字。
忽然,女子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沈砚猛地倒退半步,青铜罗盘在手心疯狂震动,罗针倒转!他心头一寒:倒转之象——亡灵苏醒!
“退——”他刚开口,棺中女子缓缓睁开了眼。那是一双空洞无神的瞳孔,却在瞬息之间,闪烁出一道幽绿的光芒。她的唇微微张开,发出似哭似笑的声音:
“……还……给……我……”
四周的阴气骤然暴涨,空气化作漩涡,将他们两人死死笼在原地。沈砚一咬牙,掐诀喝道:“罗盘定魂!五行归位——镇!”
青铜罗盘骤然绽放青光,形成一个护阵罩住两人。女子发出刺耳的尖啸,身体骤然化作一缕白影,冲撞在阵法之外,激起阵阵涟漪。
沈砚额头冷汗如雨:“这不是普通的尸变,她体内有残魂!有人……封印过她!”
李知远面色惨白:“谁会在玉棺里封魂?!”
沈砚低声道:“除非,她生前不是凡人。”
话音未落,那枚“镇魂符”忽然爆碎,一缕金光化作烟尘,消散于夜空。女子的身影彻底破碎成无数碎片,却没有消散,而是化作漫天光尘,悄然融入地底。
沈砚凝视着那一幕,久久未语。片刻后,他蹲下,从玉棺底部拾起一块裂开的玉片。那玉片上刻着六个模糊的古字
“末法纪·第一印。”
他心头一震。
“末法纪?”李知远喃喃道,“那不是传说中……灵力彻底断绝的时代吗?”
沈砚缓缓起身,目光沉冷:“不是传说。”
他抬头望向漆黑的夜空,心中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寒意。那女子的魂……并未彻底消散。那是他清楚感受到的。
她去了某个地方——一个在现代世界的阴影下、被彻底遗忘的“旧纪元”。
沈砚深吸一口气,转身道:“这口棺,明天封回去。任何人,不许再碰。”
李知远怔了怔,忍不住问:“那你呢?”
沈砚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
“我得查清楚……她是谁。”
夜风拂过,玉棺发出一声极轻的嗡鸣,像是有人在回应他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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