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
意识仿佛沉入了无边无际的深海，四周是冰冷的黑暗与令人窒息的寂静。只有眉心和丹田处传来的、如同碎裂瓷器般绵密的刺痛，以及生命本源被掏空后的极致虚弱感，在不断提醒着他，他还活着，但代价惨重。
（陈默潜意识：冷……好累……系统哥……我还欠多少寿命？该不会直接嗝屁了吧……）
偶尔，会有一缕缕清凉纯净、带着熟悉幽香的气息，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温柔地渗透进来，小心翼翼地滋养着他近乎干涸的识海和龟裂的规则印记，缓解着那无处不在的疼痛。这气息让他感到莫名的安心，如同漂泊的船只找到了港湾。
他知道，那是苏清雪。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十天，他的意识终于挣扎着，从那片冰冷的深海中，浮出了水面。
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他费力地掀开一丝缝隙，模糊的光线映入眼帘，逐渐聚焦。
首先看到的，是熟悉的床幔顶——他在澜月居的房间。
然后，他微微侧头，便看到了那个伏在床边、似乎已经睡去的身影。
苏清雪。
她穿着一身素净的月白常服，青丝如瀑，未曾束起，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平日里清冷绝艳的容颜，此刻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秀眉即使在睡梦中，也微微蹙着，仿佛承载着化不开的忧虑。
她的一只手，还轻轻搭在他的手腕上，一丝微不可查但持续不断的冰心诀罡气，正透过接触，缓缓流入他体内，温养着他受损的经脉和灵魂。
窗外的天光透过窗棂，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白皙的肌肤在光线下近乎透明。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叱咤风云、冰山般的苏家大小姐，只是一个守着重要之人、疲惫不堪的普通少女。
陈默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涩而柔软。
（陈默内心oS：她……一直守在这里？）
他不敢动弹，生怕惊醒了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和她身上特有的清冷幽香，混合成一种令人心安的味道。
他尝试着内视自身。
情况……很糟糕。
丹田内的规则之力几乎枯竭，如同干裂的河床，只有零星几点金红色的光屑在顽强闪烁。眉心的规则印记黯淡无光，那细密的裂纹如同蛛网般触目惊心，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碎裂。生命本源更是亏损得厉害，一种源自骨髓深处的虚弱感萦绕不去，让他连抬一下手指都觉得费力。
（陈默内心oS：这次真是亏到姥姥家了……系统，还在吗？）
他尝试呼唤系统，脑海中那个熟悉的界面倒是还在，但一片灰暗，显示着：
【宿主状态：极度虚弱（规则受损、生命本源亏损）】
【系统功能受限，正在缓慢恢复中……】
【当前离谱值：0】
【备注：检测到宿主透支严重，建议静养，避免再次动用规则之力，否则有永久性损伤风险。】
陈默：“……”
（陈默内心oS：得，一朝回到解放前，还倒贴一屁股债。）
虽然代价惨重，但他并不后悔。当时那种情况，不用那氪命一击，现在苏家和他，恐怕都已经没了。
只是，看着眼前为了守护他而憔悴不堪的苏清雪，他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愧疚和……心疼。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专注，又或许是感受到了他体内气息的细微变化，苏清雪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凤眸初时还有些朦胧，但在对上陈默清醒的视线时，瞬间变得清明，所有的疲惫仿佛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抑制的惊喜和如释重负。
“你醒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刚醒时的沙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他的手腕，冰心诀的罡气输送都加快了一丝。
“嗯……”陈默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声音干涩沙哑，“醒了……就是……感觉身体被掏空……”
都这时候了，他还不忘玩梗。
苏清雪看着他苍白脸上那熟悉的、带着点惫懒的笑容，鼻尖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但她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掉下来，只是深吸一口气，别过脸去，语气带着嗔怪，却掩不住那浓得化不开的关切：“活该！谁让你那么乱来！知不知道你昏迷了整整七天！”
七天？
陈默微微一惊，没想到自己睡了这么久。
“七天啊……难怪这么饿……”他小声嘀咕。
苏清雪被他这话气得哭笑不得，转过身，瞪着他：“就知道吃！药长老说了，你规则受损，生命本源亏损，需要长时间静养和大量天材地宝温补！稍有不慎，就可能……就可能前路断绝！”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再次带上了一丝后怕的颤音。
陈默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和强装出来的凶狠，心中那处柔软被彻底触动。他努力抬起那只没被握住的手，轻轻碰了碰她放在床边的手背。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他看着她，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温柔，“但是，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么做。我不能看着那老鬼伤害你，伤害苏家。”
苏清雪浑身一颤，看着他清澈而坚定的眼神，所有强装的坚强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她反手握住了他微凉的手指，握得很紧，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一样。
“笨蛋……”她低下头，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谁要你逞英雄……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
后面的话，她说不下去了。
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两人交握的手传递着彼此的体温和心跳。
过了一会儿，苏清雪抬起头，已经重新整理好了情绪，只是眼眶依旧有些红。她看着陈默，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地说道：
“陈默，你听着。你是因为苏家，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从今以后，你的伤，我来治。你需要什么，苏家倾尽所有也会为你寻来。你的路，我陪你一起走。若是……若是你真的前路断绝，那我苏清雪，便护你一世安稳周全。”
这不是情话，却比任何情话都更动人心魄。
这是一个骄傲的少女，用她自己的方式，许下的最沉重的誓言。
陈默愣住了，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写满了认真与决绝的俏脸，心中百感交集。有感动，有温暖，也有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
他咧了咧嘴，想用玩笑化解这过于沉重的气氛：“护我一世？那我不真成吃软饭的了？”
苏清雪却没有任何玩笑的意思，凤眸直视着他，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对，就是吃软饭！以后，你的软饭，我苏清雪管定了！你就安心当着你的‘软饭王’，谁敢说半个不字，我打断他的腿！”
陈默：“……”
（陈默内心oS：这……这软饭吃得……好像越来越理直气壮了？不过……感觉还不错？）
他看着苏清雪那副“我说了算”的霸道总裁模样，忍不住笑了，虽然扯动了虚弱的身体，引得一阵咳嗽，但眼底却满是暖意。
“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他虚弱地笑道，“以后，就靠老婆大人养我了……”
苏清雪看着他这副“认命”的样子，嘴角终于忍不住微微翘起，但很快又板起脸：“别贫嘴了！先把药喝了！”
她起身，端过一直温在旁边的药碗，里面是墨绿色的药汁，散发着浓郁的药香和灵气。
她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轻轻吹凉，然后递到陈默嘴边。
动作有些生疏，却极其认真。
陈默看着眼前这曾经想都不敢想的画面，乖乖张嘴，将苦涩的药汁咽下。
药很苦，但心里，却很甜。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身上，温暖而静谧。
或许前路依旧艰难，伤势恢复遥遥无期，暗影阁的威胁也未彻底解除。
但此刻，在这小小的房间里，有一种名为“守护”与“陪伴”的种子，已经悄然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他的软饭王之路，似乎……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康庄大道”。
而苏清雪的冰山之下，那涌动的炽热熔岩，也终于为他，彻底喷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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