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寻得青禾旧疾缠,驱寒丹暖故人心
那块微凉的桂花糕,最终还是没有被王嬷嬷接过去。
苏浅月的手在半空中停了片刻,见她没有反应,便自顾自地收了回来,将糕点放回食盒,整个过程不见半分尴尬。她合上食盒的盖子,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声,在这死寂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
王嬷嬷的眼皮跳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她忽然觉得,车厢里那股血腥和泥土混杂的气味,似乎被一种更让人捉摸不透的寒意取代了。这寒意,源自身边这个刚刚从泥坑里爬出来,身上还裹着粗布衣裳的少女。
接下来的路途,诡异地平静。
车队绕开了官道,专拣偏僻的小路行进。周通和他的手下们变得沉默寡言,但警惕性却提到了最高。他们不再是松散的护卫,而是一群被逼入绝境、只听命于一人的死士。每个人看苏浅月的眼神,都混杂着愧疚、敬畏与一种被托付了生死的凝重。
李嬷嬷在经历了一场惊吓和一场大哭后,彻底蔫了,每日除了吃喝便是缩在角落里打瞌睡,仿佛要把这辈子的觉都睡完。
而王嬷嬷,则彻底变成了一个哑巴。她只是尽着一个嬷嬷的本分,端茶倒水,整理床铺,动作标准,却毫无温度。她不再试图去揣测苏浅月的心思,因为她发现,自己根本看不懂。
半个月后,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凉州地界。
这里比京城荒凉得多,风沙也大。车队没有进繁华的州府,而是在一个名叫“下溪村”的偏远村落前停了下来。村子依着一条浑浊的小河而建,大部分是低矮的土坯房,空气里飘散着一股牲畜粪便和潮湿水汽混合的味道。
周通打发了一个机灵的护卫去村里打探。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护卫便回来了,脸上带着几分不忍。
“小姐,问到了。村里的人说,几年前确实有个从京城发配来的官家丫鬟,叫青禾。她……她就住在村西头最边上那间快塌了的茅屋里。”
苏浅月下了马车,身上已经换了一件干净的青色布裙,虽然朴素,却整洁利落。她抬头望向村西的方向,只看到一片灰败的屋檐和光秃秃的树杈。
“王嬷嬷,你跟我来。其他人在此等候。”她吩-咐道,声音平淡。
王嬷嬷默默跟上,两人一前一后,踩着泥泞的村路向西走去。越往村子边缘走,房舍越是破败。尽头处,一间用茅草和黄泥胡乱堆砌的屋子歪歪斜斜地立在那里,仿佛一阵大风就能吹倒。屋前用几根烂木桩围着一个小小的院子,院里堆着些发霉的稻草。
门没有关严,留着一道缝隙。苏浅月停下脚步,没有立刻进去,而是透过那道缝隙,静静地向里看。
屋里光线昏暗,一个瘦骨嶙峋的女人正背对着门口,坐在一张小板凳上。她身上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衣,头发枯黄,随意地挽成一个髻。她正在干活,似乎是在缝补一个破了洞的麻袋。
她的动作很慢,非常慢。每穿一针,都要停下来,用力地活动一下手指。那双手,早已不是当年在相府里为母亲梳头描眉的巧手,而是变得粗糙、肿胀,指关节大得吓人,像被塞了石子进去,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紫色。
凉州的冬天湿冷入骨,这间四处漏风的茅屋更是如此。女人每动一下,眉头就痛苦地拧成一团,口中发出细微的、压抑的抽气声。
苏浅月静静地看着,眸光微沉。是风湿,而且已经深入骨髓。
她在心中无声地呼唤:“系统。”
【叮!苦主交易所在线,请问宿主有何需求?】
“兑换一枚「驱寒丹」。”
【「驱寒丹」,专治风湿寒痹,价值300委屈币。确认兑换吗?】
“确认。”
话音落下的瞬间,苏浅月只觉袖中微微一沉,一枚温热的、散发着淡淡药香的丹丸已然躺在她的掌心。她花了五百委屈币换来的情报,再花三百委屈币来敲开这情报的大门,这笔买卖,划算。
她不再迟疑,轻轻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屋里的女人瑟缩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用手臂挡住眼睛。等适应了光线,她看清了门口站着的人。
一个穿着干净布裙的年轻女子,身后跟着一个面无表情的老妇人。女子的面容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太干净了,干净得与这间破屋子,与这个村子,都格格不入。
青禾的眼神里,先是茫然,随即转为浓浓的戒备。她放下手中的麻袋,挣扎着想站起来,膝盖却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让她闷哼一声,又跌坐了回去。
“你是谁?”她的声音沙哑干涩,像被砂纸磨过。
苏浅月没有回答,而是缓步走了进去。王嬷嬷守在门口,像一尊门神。
她走到青禾面前,目光落在她那双几乎变形的手上,轻声开口:“天冷了,你的手还好吗?”
这句没头没尾的问候,让青禾愣住了。她警惕地看着苏浅月,将手往身后藏了藏:“我……我不认识你。”
“我是苏浅月。”
“苏……浅月?”青禾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名字,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剧烈的震动。她猛地抬头,死死盯着苏浅月的脸,似乎想从这张年轻的面孔上,找出记忆深处的影子。
像,太像了。眉眼之间,分明有七八分夫人的神韵。
“大小姐?”青禾的声音颤抖起来,带着不敢置信的惊疑,“您……您怎么会来这里?”
苏浅月没有急着回答她,而是蹲下身,与她平视。她的目光再次扫过青禾那双饱受折磨的手,和那因疼痛而无法站直的腿。
“我来,是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苏浅月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现在看来,过得非常不好。”
她摊开手掌,那枚温热的「驱寒丹」静静地躺在掌心。
“把这个吃了。”
青禾的视线落在丹药上,那是一颗她从未见过的药丸,通体赤褐,散发着一股暖融融的药香。她没有动,只是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苏浅-月。
她被流放到这里,受尽折磨,早已心如死灰。她以为自己这辈子就会这样无声无息地烂死在这间茅屋里。她不是没想过,相府的人会来找她,但她设想过无数种可能:或是灭口,或是逼问,或是用她的家人来威胁。
她唯独没有想到,来的人会是大小姐。更没有想到,大小姐千里迢迢而来,见她的第一件事,不是盘问,不是威逼,而是给了她一颗药。
为她这身连村里赤脚郎中都束手无策的烂病。
青禾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积压了多年的委屈、痛苦、绝望,在这一刻,被这突如其来的、微不足道的温暖,冲得溃不成军。
“大小姐……”她张了张嘴,声音已经哽咽,“您……您不必如此。奴婢是个罪人,不值得您……”
“我母亲当年,把你当亲妹妹看待。”苏浅月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依旧平淡,却像一根针,精准地扎进了青禾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她若在世,看到你这样,会心疼的。”
“夫人……”
这两个字,像一个开关,彻底打开了青禾泪水的闸门。她再也忍不住,捂住脸,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压抑了多年的哭声从指缝里泄露出来,从呜咽变成嚎啕。
她哭自己被冤枉的委屈,哭这几年生不如死的日子,更哭那个待她恩重如山、却早早香消玉殒的故主。
苏浅-月没有劝,只是静静地等着,等她哭够。
许久,哭声才渐渐平息。青禾用那满是补丁的袖子胡乱擦了擦脸,抬起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看着苏浅月,眼神已经完全变了。之前的戒备和麻木荡然无存,只剩下全然的信赖与激动。
她颤抖着伸出手,没有去拿那颗丹药,而是猛地抓住了苏浅月的衣袖,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大小姐,您是为了夫人的事来的,对不对?”她急切地问道,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您一定会来的!夫人她……她死得好冤啊!”
苏浅月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将那枚「驱寒丹」强行塞进她的掌心,不容置喙地说道:“先吃药。吃完,我们再说。”
青禾一愣,看着掌心里那颗温热的丹丸,又看看苏浅月不容置疑的眼神,她不再犹豫,仰头便将丹药吞了下去。
丹药入腹,一股暖流瞬间从腹中升起,迅速扩散至四肢百骸。那股常年盘踞在骨缝里、如同有无数蚂蚁在啃噬的阴寒痛楚,竟在这股暖流的冲击下,节节败退。不过片刻功夫,她那双僵硬得几乎无法弯曲的膝盖,便传来一阵久违的、酥麻的暖意。
青禾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她试着活动了一下手指,发现那股钻心的疼痛竟然真的减轻了大半!
这……这是神药吗?
她激动得浑身发抖,看着苏浅月的眼神,已经近乎狂热。她猛地挣扎着,从板凳上滑下来,不顾一切地朝着苏浅月跪了下去,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
“大小姐!大恩不言谢!从今往后,奴婢这条贱命就是您的!您想知道什么,奴婢全都告诉您!”
苏浅月没有去扶她,只是静静地受了她这一拜。
“我要知道的,不只是母亲的死因。”苏浅月的声音在茅屋里响起,清冷而坚定,“我还要知道,她留下的东西,在哪里。”
青禾抬起头,泪水再次涌出,她看着苏浅月,重重地点头。
“在!都在!”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从怀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个用油纸包了一层又一层的、早已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小布包。
她颤抖着手,一层一层地解开油纸,动作虔诚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当最后一层油纸被揭开,露出来的,是一块绣着半株兰草的……肚兜布料。
“夫人当年出事之前,曾交给奴婢一样东西。”青禾举着那块布料,声音里带着一种完成使命般的释然,“她说,这关系到她的身家性命,也关系到整个沈家的清白。她让奴婢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它,将来……将来交给一个她信得过的人。”
青-禾的目光落在苏浅月的脸上,那双哭肿的眼睛里,此刻竟燃烧着一簇明亮的火焰。
“她说,那个人来的时候,会带着另外半株兰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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