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封里,是五百块钱。在这个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的年代,是笔能让人疯狂的巨款。
曹满屯嗓门大了起来,“我哥没了,我爹娘老了,得靠我们养老送终!这钱当然得爹娘拿着!”
曹红梅立刻帮腔:“就是!我哥才走了几天?有些人就克死男人,谁知道是不是丧门星!这钱要是落她手里,指不定转头就贴补哪个野汉子了!她一个外姓人,凭什么拿我们曹家的钱?”话像刀子一样甩向胡文玉。
大队长咳了一声:“红梅,注意影响!不能传播愚昧迷信思想!胡知青是你嫂子!”
“她给满仓留后了吗?连个蛋都没下!白吃我们家这么些日子的饭!”吴婆子唾沫星子横飞,把信封往怀里揣。“这是满仓的卖命钱,就该归我们曹家!”
军官们的脸色越来越沉。
这时,胡文玉动了。装柔弱,谁不会呀,上辈子她在婆婆姚桂花身上可是没少吃亏。
她慢慢走上前,脚步虚浮,声音却异常坚定。她没看信封,先是对着三位军官深深鞠了一躬,抬起脸时,已是泪流满面,声音哽咽却清晰:
“感谢部队首长送满仓回来……满仓走了,我身子不争气,这就病倒了……”她吸了口气,身体微微发抖,不是装的,是这身体实在太虚弱。
“爹,娘,”她转向曹家人,眼泪掉得更凶,“满仓在世时,每月都寄津贴回家,他说爹娘辛苦,弟妹还小,这是他身为长子该做的。
我从没说过一个不字,我在家吃糠咽菜,也从没写信跟他抱怨过一句,怕他担心。”
她环视周围看热闹的乡亲,声音提高了些,带着哭腔却字字砸在地上:“我跟满仓结婚才三天,满仓就回了部队,上次满仓回来探亲,回家连饭都没吃一口就下地干活了,下午就接到电报赶着回部队了......
临走前他偷偷塞给我十块钱,说委屈我了,让我自己买点吃的穿的。这钱我没动,一分都不敢动……”她从旧棉袄最里层掏出一个小布包,慢慢打开,里面是几张皱巴巴的毛票和分票。
“我知道,我没给曹家留后,是我不中用,对不住满仓,对不住爹娘。”她哭得几乎喘不上气,
“可满仓走了,你们就说我是丧门星,把我扔屋里,炕是冷的,饭也没有……要不是知青点的姐妹来看我,我烧死在炕上也没人发现了,是我不中用,不如跟着满仓去了!”
院子里围观的几位大娘悄悄抹起了眼泪。
“胡知青可是跟满仓在主席像前宣过誓的,满仓才在家里待了几天,她一个人怎么怀孩子!”赵大娘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打击吴婆子的机会。
“吴婆子,你可收着点吧,以前怎么对满仓,我们这些长辈都看着呢!你也不怕满仓晚上来找你!”
胡文玉擦了擦眼泪,抬头盯着公婆,眼神决绝:“这钱,是满仓用命换来的!满仓要是知道他的爹娘,他的亲弟妹,在他尸骨未寒的时候,就这样作践他的媳妇,抢着分他的卖命钱,他在天有灵,能闭得上眼吗?!”
曹家四人闭上了嘴,几位军官眼圈红了,为首那位紧紧抿着唇,腮帮子绷得紧紧的。
大队长脸色尴尬,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胡文玉抹了把泪,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首长,大队长,爹娘,这钱怎么分,你们定。
但我胡文玉今天把话放在这儿,我一分钱都可以不要,但我不能让人戳着脊梁骨说我克夫,说我想贪满仓的卖命钱!我不能让满仓死了还蒙羞!”
她这话一出,反倒将了一军。曹家人愣住了,他们只想着抢钱,没想到这病秧子这么烈性。
军官代表冷冷开口了,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曹满仓同志是英雄!他的遗孀,组织上必须关心!
按照政策,抚恤金应由直系亲属和配偶协商分配。但如此诋毁烈士遗孀,我们绝不会坐视不管!”
大队长一看军方态度强硬,赶紧出声:“哎呀,都是一家人,说这些伤和气的话干啥!满仓走了,大家都难受……
我看这样,文玉呢,也确实不容易。爹娘养老也是大事……要不这样,五百块钱,文玉拿两百,爹娘拿三百?也算全了情分!”
他拼命给曹大壮使眼色,意思是见好就收,别闹得太难看,部队的人还在呢!
吴婆子还想说什么,被曹大壮拉了一下。三百块也是巨款了,他们怕再闹下去,部队一生气,一分都不给他们。
最终,大队长起草协议,五人在协议上签字按了手印。曹家人拿着三百块钱,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又强装着悲痛。
胡文玉拿着那两百块,感觉有千斤重。她看向军官和大队长,声音疲惫而平静:
“首长,大队长,我还有个请求。”她缓缓跪下,对着曹家老两口磕了个头,“我没能给满仓留后,也没脸再待在曹家让爹娘看着伤心……
求你们同意,让我搬回知青点去吧。我好歹是个知青,还能劳动挣工分,不敢再拖累曹家。
我只带走穿的用的跟满仓的遗物。
她从怀中掏出一块手表,“这块手表,是结婚的时候满仓给我的置办的,爹娘,就给我留着做个念想吧!我在这里替满仓谢过你们了。”
说完砰砰砰又磕了三个响头,再抬头时,双眼红肿,额头磕青了。头发上布满了震起的尘土。
看得几位军人于心不忍。
曹满囤看着那只手表双眼发光,被他爹一个手肘将要回手表的话咽了下去。
吴婆子只在乎钱,她走了正好腾出房间给小儿子办婚事,那屋子的家具都是新的,就是可惜了那只手表,一百八十块钱呢......
军官代表立刻点头:“胡文玉同志,你这个要求合理!组织上支持你!”他实在不想再看这家人一眼。
大队长觉得村里脸面都被曹家人丢尽了,但也知道胡文玉如今争取到的是最好的局面,再留下来,说不定哪天人就没了。
便顺水推舟:“唉……也好,你想开点也好。知青点那边,我去说。你的关系,我给你转回去,东西你收拾收拾带过去吧。”他只想赶紧结束这场闹剧。
芯子是田蕊的胡文玉,终于在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她用一场悲情戏,挣来了相对的自由和一条活路。
王萍与赵秀丽帮她麻利的将衣服被褥脸盆等捆好,拎着暖水壶,胡文玉抱着装着曹满仓军装和遗物的木盒子,一步一步走出曹家院子。
北风依然凛冽,但吹在她脸上,却有一种新生的刺痛感。
部队的吉普车等在外面,一位年轻的小战士红着眼圈,默默向他行了一个军礼。
“嫂子,排长都是为了掩护我们,才......”
小战士说不下去了。
“不要哭,你也是有父母兄弟的,满仓他是为了革命,他是英雄!”
“嫂子求你件事,行吗?”
“嫂子,你有事尽管开口,只要我许海阳能做到!”
“你们部队里有没有满仓的照片?有的话辛苦你给嫂子寄过来几张。我只有结婚时跟满仓一起拍的一张相片,我怕时间久了,就没人记得满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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