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的寒流裹着刺骨的风，把办公楼的玻璃吹得嗡嗡作响。凌薇薪刚接完一个长达四十分钟的投诉电话，耳机里还残留着客户尖利的辱骂声——对方买了智能扫地机器人，却因自己没拆包装膜导致机器无法启动，反而指责客服“没提前告知使用方法”，最后撂下一句“你们这种废物就该被开除”。 她摘下耳机，指尖因为用力攥着鼠标而泛白，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滚烫的棉花，连呼吸都带着刺痛。办公区里很安静，同事们都低着头敲击键盘，只有打印机偶尔发出“咔哒”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又被骂了？”苏晓悄悄递来一杯温蜂蜜水，眼神里满是心疼，“我刚才都听到了，那客户简直不可理喻。” 凌薇薪接过水杯，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传到心里，却没驱散那股憋闷。她喝了一口蜂蜜水，声音沙哑：“我跟她解释了三次，让她拆了包装膜再试，她不听，非要说是机器质量问题，还骂我没脑子……” 话还没说完，周凯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凌薇薪，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凌薇薪心里一紧，放下水杯，跟着周凯走进办公室。她已经猜到周凯要说什么——无非是“客户至上”“注意态度”“别让投诉升级”那套说辞。 “刚才那个客户投诉你态度不好，说你‘语气生硬，不尊重人’。”周凯把一份投诉记录拍在桌上，眉头拧成疙瘩，“凌薇薪，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客户再无理，你也要控制好情绪！现在客户要求公司给个说法，你说怎么办？” “我没有态度不好，是她一直在骂我……”凌薇薪试图解释。 “客户骂你，你就不能忍忍？”周凯打断她，语气里满是不耐烦，“你是客诉专员，控制情绪是基本要求！今天晚上你自愿留下加班，写一份书面检讨，再把这个客户的投诉重新复盘，明天早上交给我。” “自愿留下加班？”凌薇薪猛地抬起头，眼眶瞬间红了，“我今天已经接了十几个投诉电话，现在嗓子都快说不出话了，为什么还要我加班写检讨？明明是客户的错，凭什么要我承担责任？” “这就是你的工作！”周凯的声音陡然提高，“要是连这点委屈都受不了，你就别干了！公司不是让你来当大小姐的！” “别干了”三个字像一把尖刀，狠狠扎在凌薇薪心上。她看着周凯冷漠的脸，突然觉得所有的委屈和愤怒都涌了上来。她咬着嘴唇，强忍着眼泪，转身走出了办公室——她怕再待一秒，眼泪就会忍不住掉下来。 回到工位，凌薇薪收拾好东西，抓起包就往外走。苏晓想叫住她，却被她一个眼神制止了。她快步走出办公楼，冰冷的风迎面吹来，让她打了个寒颤，也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 路边的路灯亮着暖黄色的光，却照不亮她心里的黑暗。凌薇薪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脑子里反复回响着周凯的话——“你就别干了”“公司不是让你来当大小姐的”。她突然觉得很可笑，自己每天兢兢业业处理投诉，加班加点解决问题，最后换来的却是这样的指责和羞辱。 “凭什么？”凌薇薪蹲在路边，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路过的行人投来异样的目光，她却毫不在意——她已经压抑得太久了，那些被客户辱骂的委屈、被领导甩锅的无奈、被强制加班的愤怒，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出来。 哭了很久，凌薇薪才慢慢站起来，擦了擦眼泪。她掏出手机，点开之前下载的招聘软件——那个被她藏在文件夹最深处，很久没打开过的App。这一次，她没有犹豫，手指飞快地点击屏幕，开始浏览招聘信息。 “客诉专员，薪资6k-8k，朝九晚六，周末双休，五险一金足额缴纳。” “客户服务主管，薪资8k-10k，要求两年以上客诉管理经验，弹性工作。” “售后支持专员，薪资5k-7k，接受应届生，提供岗前培训。” 凌薇薪一条一条地看，把符合要求的岗位都收藏起来。她看着那些“朝九晚六”“周末双休”的招聘条件，心里充满了向往——那是她入职时对“996福报科技”的期待，却从来没有实现过。 回到出租屋，凌薇薪连饭都没吃，就坐在电脑前，开始修改简历。她把在“996福报科技”的工作经历重新梳理：“独立处理大客户投诉，成功挽回重要合作”“优化客诉处理流程，提升团队工作效率30%”“主导恒温杯质量问题投诉处理，客户满意度达88%”，每一条都写得具体又亮眼。 她还特意加了一段自我评价：“具备较强的客户沟通能力和问题解决能力，能快速应对复杂投诉场景，注重团队协作，有责任心，可承受一定工作压力。” 改完简历，凌薇薪反复看了好几遍，觉得没有问题了，才保存下来。她打开之前收藏的岗位，看着“立即投递”的按钮，手指却悬在鼠标上，迟迟没有点击。 她想起“996福报科技”的优势——五险一金足额缴纳，离家近，每个月15号准时发工资，年底有固定奖金。而她现在看的这些岗位，有的薪资比现在低，有的不提供住宿，还有的在招聘要求里写着“能接受偶尔加班”，却没说“偶尔”是多久。 “万一新公司还不如现在呢？”凌薇薪心里冒出一个念头。她想起上一份工作的经历，老板画的饼没兑现，最后还拖欠工资，她不想再经历一次那样的事情。 凌薇薪关掉招聘页面，靠在椅背上，心里充满了矛盾。她想离开“996福报科技”这个让她委屈的地方，却又害怕新的工作会带来更多的问题。她就像一个在恋爱中失望的人，明明知道对方不好，却因为害怕找不到更好的，而不敢轻易说分手。 第二天早上，凌薇薪还是按时去了公司。她没有写周凯要求的检讨，也没有加班复盘。周凯看到她，脸色很难看，却没再提检讨的事——大概是觉得跟她计较也没用，或者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凌薇薪坐在工位上，打开电脑，却没心思处理投诉工单。她再次点开招聘软件，看着自己修改好的简历，心里又开始动摇。她给苏晓发消息：“晓晓，我昨天改了简历，你说我要不要投出去试试？” 苏晓很快回复：“当然要投！就算找不到更好的，也能看看外面的机会，总比在这儿受气强。我跟你说，我早就开始投简历了，上周还去面试了一家公司，待遇比现在好很多，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过。” “真的吗？”凌薇薪心里一动，“那家公司怎么样？面试难不难？” “挺不错的，办公环境好，面试官也很专业，问的都是实际工作中的问题，我感觉发挥得还可以。”苏晓回复，“你也别犹豫了，赶紧投，说不定就能遇到合适的机会。” 在苏晓的鼓励下，凌薇薪终于鼓起勇气，点击了“立即投递”按钮。她投了三家公司，都是薪资比现在高、工作时间相对固定的岗位。投完简历后，她心里既紧张又期待，像等待考试成绩的学生一样，每天都刷新招聘软件，查看有没有hR回复。 第一天，没有消息。 第二天，还是没有消息。 第三天，终于有一家公司的hR给她发了消息，邀请她下周二去面试。 凌薇薪看到消息时，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她立刻回复hR“没问题”，然后开始准备面试——她翻出之前整理的客诉处理案例，重新梳理自己的工作经历，甚至对着镜子模拟面试场景，练习回答可能会被问到的问题。 苏晓也为她高兴：“太好了！这家公司我知道，口碑不错，待遇也很好，你一定要好好准备，争取面试成功！” “嗯！我会努力的！”凌薇薪用力点头，心里充满了希望。她觉得，也许这就是她离开“996福报科技”的机会，也许她很快就能摆脱那些委屈和无奈，找到一份真正让她满意的工作。 面试那天，凌薇薪特意穿了一件新买的米色大衣，化了精致的淡妆。她提前半小时到达面试地点，看着眼前气派的办公楼，心里充满了期待。 面试很顺利，面试官问的问题都是她提前准备过的，比如“如何处理客户的无理要求”“如何协调跨部门解决问题”“对客诉工作的理解”等。凌薇薪回答得条理清晰、自信从容，面试官频频点头，还笑着说：“你的工作经验很符合我们的要求，对客诉工作的理解也很到位，我们会尽快给你答复。” 走出面试公司，凌薇薪感觉阳光都比平时更温暖。她给苏晓发消息：“面试很顺利，面试官说我的经验很符合要求，应该有戏！” 苏晓回复：“太棒了！等你好消息！要是你面试成功了，咱们就一起离开这个‘渣男公司’！” 凌薇薪看着消息，嘴角忍不住上扬。她想象着自己入职新公司的场景——朝九晚六，周末双休，同事友善，领导重视，再也不用处理那些奇葩投诉，再也不用被强制加班，再也不用受委屈。 然而，现实却给了她一记沉重的打击。三天后，她收到了那家公司的拒信，理由是“经过综合评估，认为你的工作经验与我们的岗位要求仍有一定差距”。 凌薇薪看着拒信，心里像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凉透了。她不明白，面试官明明说她的经验很符合要求，为什么最后还是拒绝了她？难道是因为她在“996福报科技”的工作时间太短，只有四个多月？ 接下来的几天，另外两家公司也陆续给了她拒信，理由大同小异——“经验不足”“与岗位要求不符”。 凌薇薪彻底失望了。她关掉招聘软件，把修改好的简历删除，心里充满了无力感。她终于明白，不是她不想离开“996福报科技”，而是她根本没有离开的底气。她的工作经验不够丰富，能力也不足以让她找到更好的工作，她只能被困在原地，继续忍受这份让她委屈的工作。 那天晚上，凌薇薪没有吃饭，也没有开灯，就坐在黑暗的房间里。她想起自己投简历时的期待，想起面试时的自信，想起收到拒信时的失望，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一起涌上心头。 她掏出手机，点开“996福报科技”的员工群，看着里面同事们讨论工作的消息，突然觉得很讽刺。她曾经那么渴望离开这里，可当机会摆在面前时，她却抓不住。她就像一个被囚禁在笼子里的鸟，明明看到了外面的天空，却没有力气飞出去。 “算了，就这样吧。”凌薇薪自言自语，擦干眼角的泪水。她知道，她不能再沉浸在失望和沮丧中，她还要生活，还要赚钱，她只能继续留在“996福报科技”，继续当那个被压榨的“工具人”。 只是，她心里的“分手”念头并没有消失，而是被暂时压了下去。她把招聘软件重新藏回文件夹最深处，却没有卸载——她还在期待，期待有一天，她能有足够的底气，彻底离开这个让她失望的地方，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职场天空。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凌薇薪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心里一片平静。她知道，明天醒来，她还要继续去公司处理那些奇葩投诉，还要面对周凯的指责，还要忍受无尽的加班。但她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愤怒和委屈了——她只是在等待，等待一个离开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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