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是最顶尖的雕刻师,无声无息,便在人的发间眉梢,留下了霜雪的痕迹。
沈清辞拄着一根紫竹手杖,脚步虽不如年轻时利落,脊背却依旧挺得笔直。她身侧,萧绝依旧是一身玄衣,只是布料更为柔软,宽大了些许,衬得他身形愈发清瘦挺拔,满头的银丝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起,眉心的淡金印记在昏黄的光线下,仿佛沉淀了更多的时光碎屑,不再耀眼,却更显深邃。他的一只手,稳稳地托着沈清辞的肘弯,动作自然得像呼吸。
他们面前,是那座早已废弃、杂草丛生、连看守都懒得派的天牢。斑驳的石墙,生锈的栅栏,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混合着腐朽和回忆的味道。
(好家伙,故地重游选这儿?大佬的浪漫果然与众不同。这算不算……忆苦思甜高端局?)
“啧,”沈清辞用手杖拨开一丛拦路的野草,打量着这破败的景象,摇了摇头,“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破。当年这地方的卫生条件,搁现在能罚得典狱长倾家荡产。”
萧绝扶着她迈过一道垮掉半边的门槛,声音依旧是那股子波澜不惊的调子,只是比年轻时更添了几分砂砾般的沧桑:“嗯。该罚。”
(得,退休多年,执法本能还没丢。)
甬道幽深,光线昏暗,只有几缕夕阳从破损的屋顶缝隙里挤进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脚步声在空旷中回响,惊起了几只栖息在梁上的蝙蝠,扑棱棱地飞走。
“记得吗?”沈清辞指着前面一个拐角,“当年我就是在这儿,差点跟那个送饭的狱卒打起来,因为他克扣我的窝窝头。”
萧绝目光扫过那个角落,似乎回忆了一下:“记得。他后来,调去洗马桶了。”
沈清辞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笑得眼角皱纹都挤在了一起:“是你干的?我就说那家伙怎么后来见了我跟见了鬼似的!萧绝啊萧绝,你那时候就暗搓搓帮我出气?”
萧绝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扶着她继续往前走,唇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他们慢慢走着,沈清辞的嘴就没停过,像是要把积攒了半辈子的吐槽一次性倒出来。
“看那边!那个水牢!当年有个倒霉蛋被关进去,嚎得跟杀猪似的,吵得我三天没睡好觉!”
“还有这地面,滑得要死,我差点摔一跤,还好我下盘稳……”
“哎哟,这间牢房味儿最大,不知道以前关过什么……”
萧绝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嗯”一声,表示他在听。他的目光掠过这些熟悉的、却又无比陌生的景象,冰冷的眼底,也渐渐泛起一丝极淡的、名为“回忆”的暖色。
终于,他们走到了甬道尽头,那间最为坚固、也最为特殊的牢房前。铁栅栏早已锈蚀,门锁也不知所踪,里面空空荡荡,只有厚厚的灰尘和几堆干草。
这里,是一切开始的地方。
沈清辞停在门口,没有再往里走。她看着那空荡荡的牢房,仿佛能看到多年前,那个穿着囚服、满心算计如何活下去的现代灵魂,以及那个隐在阴影里、神秘莫测、一句话定人生死的男人。
“就是这儿了,”她轻声说,语气里带着难以言喻的感慨,“你当时就坐在那个角落,跟个大冰块似的,我问你合作不,你就回了一个字——‘准’。” 她学着萧绝当年那冷冰冰的语气,自己先忍不住笑了。
萧绝也看着那角落,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你当时,”他顿了顿,似乎在挑选合适的词语,“很亮眼。”
(哇哦!有生之年系列!从大佬嘴里听到一句像样的情话!虽然形容词贫瘠得可怜!)
沈清辞侧头看他,夕阳的金光正好映在她虽布满皱纹、却依旧清亮的眼睛里:“得了吧,那时候我灰头土脸的,跟亮眼半点不沾边。你肯定是觉得我这棋子比较好用,还不粘人。”
萧绝转过头,对上她的目光,那双看透了世事沧桑的眸子里,是毋庸置疑的认真:“从未当你是棋子。”
沈清辞的心,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从很早起,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就不是了。
她伸出手,布满老年斑却依旧温暖的手,轻轻握住了他同样不再年轻、却依旧坚定有力的手。
“我知道。”她笑着说,“不然,我也不会把这后半辈子,都‘押’在你身上。”
两人相视一笑。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一切的算计、试探、并肩作战、生死相托、盛世繁华、儿女情长……仿佛都凝聚在这相视一笑里。始于这阴森的囚笼,却成就了跨越权力、时空的一生厮守。
“走吧,”沈清辞紧了紧握着他的手,“这地方灰太大,对老年人呼吸道不好。回去让珩儿送点新茶来,他上次说的那个雨前龙井好像不错。”
萧绝扶着她,慢慢转身:“嗯。他不敢不送。”
(很好,退休老干部的威严依旧!)
他们相互搀扶着,沿着来路,缓缓向外走去。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交织在一起,仿佛再也分不开。
身后的天牢,依旧沉寂在暮色里,像一个被时光遗忘的句点。而他们的故事,早已在更广阔的天地间,书写下了最圆满的结局。
传奇落幕,温情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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