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自家店铺出来，我走向旁边的国营商店，我先来到【翰墨轩】这家店，走进商店，营业员马上走了过来：“先生，有什么可以帮到你吗，我们这边属于国家经营的，品质有保证，您看你需要哪方面的物品我给你介绍介绍？”
“太感谢了，我想先自己看看，我要是看到喜欢的再让你帮我拿过来。”
忽然一个碗映入我的眼帘，一只豁了口的粗瓷大碗随意丢在积满灰尘的八仙桌下，里面甚至残留着几粒发霉的饭粒。碗壁粗笨厚重，覆着厚厚的油污。
然而，就在我目光触及它的瞬间，眼底的金芒猛地一跳！穿透那层污秽，碗壁内部赫然呈现出无数细密交织、如同冰面炸裂的纹路——金丝般的细线缠绕着铁线般的深色开片，层层叠叠，无休无止！
更奇异的是，在【黄金瞳】的视野里，那些裂片深处，正无声地弥散出幽蓝色的冷光，仿佛冻结了千年的月光，每一道纹路都如同冰裂时发出的细微、清脆的声响，在死寂的空气里铮然回荡。哥窑！这粗陋碗碟的皮囊下，竟裹着一片碎裂的星河！
我强抑住狂跳的心脏，目光装作漫无目的地扫过四周的墙壁。一幅卷轴被胡乱塞在墙角一个大画缸里，只露出半截破损的深色绢本。
我的视线凝聚其上。刹那间，绢本上那大片模糊不清、霉斑覆盖的墨团骤然“活”了过来！在【黄金瞳】的视野里，墨色深处猛地爆发出惊涛骇浪般的雄浑气息！无数细如牛毛、却力透千钧的墨点密集如暴雨倾盆，狠狠砸落在绢素之上，砸得整片空间都在震颤！
那墨点构成的巍峨山体拔地而起，如同远古巨神，山腰处，一缕缕被山风撕扯得破碎的流云，竟透出湿漉漉的水汽感，几乎要扑到我的脸上。
范宽！《溪山行旅》竟被丢弃在这个的角落无人问津！
我指了指那画缸：“同志，那堆旧画……能看看吗？”
他摆摆手：“自己翻吧，都是些破烂，不值钱。”
说完，他就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我的手指拂过画缸边缘，指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震颤！并非来自画缸本身，而是来自缸底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沉睡中发出了低沉的共鸣。
我拨开上面几卷同样的纸片，手指触碰到一件硬物。用力拖出来，竟是一张蒙尘的、断了一根弦的七弦古琴！琴身黯淡无光，尾部焦黑，像是被火燎过。
然而，当我的指尖无意识地扫过那冰冷的琴身时，【黄金瞳】骤然刺痛！视线穿透朽木，琴身内部，金丝楠木细密如织的纹理在视野里骤然燃烧起来，流动着熔金般的炽热光泽！
那断弦之处，一股极其锋锐、近乎龙吟的震颤余韵，正丝丝缕缕地渗入我的骨髓深处，铮铮作响！雷氏琴！烈火亦不能毁其神韵！
就在这时，我的目光被琴身下压着的一卷不起眼的旧纸吸引。
它被卷得很紧，用一根褪色的丝绦草草系着。【黄金瞳】的视野里，这卷旧纸却爆发出截然不同的景象——无数细若游丝、却坚韧如铁的墨线在纸面之下纵横交错，如同精密的能量网络！
每一笔都灌注着千钧力道，笔锋转折处，劲峭如刀劈斧凿！更有一股清刚峻拔、孤峰独立般的精神气韵，透过纸背，直冲我的眉宇！柳公权！《玄秘塔》的拓本精髓，竟在这重见天日！
我的【黄金瞳】在昏暗的库房里扫视，那些蒙尘的旧物在视野里蒸腾着或明或暗的光晕。唯有墙角一口半人高的破水缸底部，沉淀着一团极其晦暗、却又异常凝练的青铜色光晕，厚重如铅云，带着浓重的土腥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气。
我费力地挪开压在上面的杂物，缸底淤泥里，半埋着一只造型狞厉的兽形酒器——青铜觥（gong）。它浑身覆盖着厚厚的、如同苔藓般的绿锈，一条腿缺失，器身布满凹凸不平的疙瘩状锈蚀，丑陋不堪。
我的手指触及青铜觥的刹那，我的【黄金瞳】被激活！视线穿透那层浮夸、做作、如同疮疤般的厚厚绿锈伪装。
锈层之下，真正的青铜胎体在视野里流淌着一种幽深如古潭、历经三千年血火淬炼才有的暗沉光泽！
器腹深处，一个极其繁复、狰狞的兽面纹饰在幽光中缓缓旋转，纹饰的核心，一个古老、神秘、如同眼睛又如同漩涡的“天黾”族徽图腾，正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猩红光芒！
它似乎在呼吸，在脉动，每一次搏动都牵引着周围空气的震颤！商代！祭祀重器！那浓重的土腥下掩盖的，是早已浸入铜胎的、属于牺牲的血气！
“秽物？”我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冰冷。
我缓缓收回目光，那灼人的黄金辉光在眼底深处缓缓沉淀下去，重新归于幽暗。
我小心地拂去青铜觥上粘稠的淤泥，将它和哥窑碗、范宽残卷、雷琴、柳公权拓本放在一起。
五件器物，或残或损，蒙尘纳垢，此刻却在这昏暗的陋室里，无声地散发出来自不同时空的、或幽冷、或雄浑、或炽烈、或孤峭、或苍凉的古老气息，交织成一片无形的力场。
营业员的目光在这五件东西上来回扫视，最终落在我的脸上。报了个价，开了发票，那金额，低得让我都不好意思了，这才是捡漏的乐趣。
我掏出钱，轻轻放在那张八仙桌上。
我抱起那个用角落里一块旧油布匆匆裹好的沉重包袱，转身走向门口。包袱里的器物隔着粗布传递着截然不同的触感：哥窑碗的冰冷裂片，范宽残卷沉甸甸的湿墨气息，古琴木料深处细微的余震，碑帖拓纸的脆硬，以及青铜觥那阴寒刺骨、带着铁锈和血腥的沉重。
“吱呀——”我拉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走出国营商店。我把手上的东西交给入情，你先拿着到我们自己店铺等着我，东西太多带着不太方便，我跟入心到别的店铺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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