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最后的拓本》
青岚宗的阳光,在晚年墨砚的眼里,已经有些模糊了。
他躺在铺着软草的竹榻上,听着窗外紫绒根的藤蔓被风吹得“沙沙”响。阿蛮坐在旁边,用狐尾毛笔沾着松烟墨,在宣纸上轻轻扫过,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像年轻时丹房里的药碾子在转。
“今天该讲‘锁阳草’了。”阿蛮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他,“昨天苏小树的儿子还问,为什么北漠的锁阳要和南疆的紫珠果种在一起才长得好。”
墨砚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朵盛开的菊花:“因为锁阳喜旱,紫珠果喜湿,种在一起,紫珠果的落叶能给锁阳保墒,锁阳的根须能帮紫珠果松土……就像北漠的汉子和南疆的姑娘,一个粗犷,一个细腻,凑在一起才热闹。”
门外传来“咚咚”的脚步声,几个小脑袋探进来——苏小树的儿子苏芽,扎着总角,手里拿着卷竹简;巴特尔的曾孙巴石,黑皮肤,笑起来露出白牙;还有个银头发的雪族小姑娘,叫冰芽,手里捧着个装着雪莲的小盒子。
“墨太爷爷!”孩子们涌进来,围在竹榻边,眼睛亮晶晶的,“今天该我们记了吧?”
墨砚点点头,看着这些孩子——苏芽是人族,却能说流利的妖族话;巴石是北漠人,最擅长种南疆的紫珠果;冰芽是雪族,却最爱吃北漠的沙棘果干。他们身上,早已看不出“种族”的界限,像青岚宗药圃里的杂生草,长得自由自在。
“锁阳草……”墨砚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却很清晰,“最早是北漠的巴特尔带来的,那时候他还是个半大的小子,背着个麻袋,说这草能治风湿,就是太难种……”
孩子们听得入了迷,苏芽举着狐尾毛笔,在竹简上飞快地写着;巴石用沙棘果汁调了颜料,在旁边画锁阳草的样子;冰芽则把雪莲花瓣一片片铺在纸上,用花瓣的纹路拓印出淡淡的花纹。
“后来啊,苗寨的阿铃说,紫珠果的藤能缠着锁阳草长,能帮它挡挡风雨……”墨砚的声音渐渐低下去,阿蛮赶紧给她喂了口参汤,他喝了口,又继续说,“再后来,张诚那小子,非要用魔族的烈焰花给它们施肥,说能长得更壮……结果啊,真长了半亩地,乐得巴特尔把他灌醉了,在丹房里睡了一天。”
孩子们笑得咯咯响,苏芽的笔差点掉在地上。阿蛮看着墨砚脸上的笑意,眼里闪过一丝泪光——这些故事,他已经讲了无数遍,可每次讲起,都像刚发生过一样鲜活。
就这样,一天一味药,一天一个故事。孩子们轮流来听,苏芽记人族的字,巴石画北漠的图腾,冰芽拓雪族的冰晶纹,还有个鲛人小童,用珍珠粉在字里行间点上亮晶晶的光点,说“这样夜里也能看清楚”。
拓本渐渐厚了起来,像本小小的《万族药经》,却比正经的药经多了几分孩子气的热闹——锁阳草旁边画着巴特尔醉醺醺的样子,紫珠果下面写着阿铃的铜铃声“叮铃叮铃”,烈焰花旁边用魔族的符文写着“张诚爷爷脸红了”。
最后一页,墨砚让孩子们按下自己的手印。苏芽的指纹是淡褐色的,沾着松烟墨;巴石的手印是土黄色的,带着北漠的沙粒;冰芽的手印是透明的,像层薄冰;鲛人小童的手印上,还沾着亮晶晶的珍珠粉。
十几个手印叠在一起,像朵五颜六色的花,花心处,墨砚让阿蛮蘸着他的血,点了个小小的红点。
“这叫‘同心花’,”墨砚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被风吹散,“花心是青岚宗,花瓣是各族……花谢了,会结果,果落了,会发芽……生生不息,才是真的‘万族同心’。”
孩子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拓本捧在怀里,像捧着块稀世珍宝。
那天晚上,墨砚的精神好了很多,让阿蛮扶他起来,走到万法殿。同心鼎还在那里,泛着温润的光,鼎前的《万族药经》最新卷册,正摊开在“共生篇”。
墨砚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鼎身的符文,那些人族的、妖族的、各族的印记,在他指尖下仿佛活了过来,旋转着,交融着,化成一片温暖的光。
“阿蛮,你看……”墨砚的声音带着笑意,“他们都在呢……张诚在骂魔族的药草‘性子野’,巴特尔在喊着要喝沙棘酒,阿铃的铜铃在响……”
阿蛮的眼泪掉了下来,滴在鼎身上,晕开一小片水光:“嗯,他们都在,等着跟你喝酒呢。”
墨砚笑了,靠在阿蛮怀里,慢慢闭上了眼睛。他的手里,还攥着那个冰蚕丝药囊,里面装着半颗紫珠果,是很多年前,阿蛮偷偷放进他药罐里的那颗。
第二天,孩子们把那本“最后的拓本”放进了同心鼎旁的玉盒里。玉盒关上的瞬间,鼎身的符文突然亮了起来,映出无数身影——年轻的墨砚在药圃里侍弄紫绒根,阿蛮在旁边偷偷笑;张诚举着铁尺,却在给魔族少年递伤药;巴特尔和冰璃在雪地里分着吃食;水生抱着竹篮,在海边和鲛人挥手……
那些身影渐渐淡去,最后化成一行字,印在鼎身:“药香不绝,人心不息。”
阿蛮站在鼎前,看着阳光下的药圃,紫绒根的藤蔓又爬高了些,和欢草的花丛里,几只蝴蝶正在飞舞。孩子们在丹房里忙碌着,苏芽在煮药,巴石在捣药,冰芽在晒药,嘴里哼着墨砚教的药歌,歌声混着药香,漫过青岚宗的每一寸土地。
她知道,墨砚没有离开。他变成了药圃里的紫绒根,变成了丹房里的药香,变成了孩子们嘴里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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