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流，瞬间席卷了这间破败的厢房。
那踹门而入的家丁，名叫凌福，本是凌家旁系，因善于巴结主家少爷，平日里在这偏院区域作威作福惯了。他原本带着十足的轻蔑与不耐烦，准备将床上那半死不活的小子强行拖走，完成林大少的吩咐。
然而，当床榻上那个本该奄奄一息的少年抬起头，用那双眼睛看向他时，凌福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了原地。
那……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不再是往日里的懦弱、闪躲，也不是重伤后的痛苦、哀求。那双眸子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沉淀着万古不化的冰霜，以及一种他无法理解，却让他灵魂都在战栗的……威严。
就好像，他不是在看着一个可以随意欺凌的少年，而是在仰望一尊至高无上的神只，或者说，是在凝视一头刚刚苏醒，正准备择人而噬的太古凶兽！
凌福喉咙发干，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色厉内荏地尖声道：“你……你看什么看！凌霄，别给脸不要脸！林大少能看上你爹娘留下的破烂，是你的福气！”
床榻上，凌霄——或者说，北辰的意识正在飞速适应这具孱弱的新身体和陌生的环境。属于这具身体原主的记忆碎片，尤其是关于门外之人以及那所谓“林大少”的屈辱记忆，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凌福，助纣为虐的恶奴。林烨，青岚城三大家族之一林家的少主，觊觎原主父母遗留的一块疑似灵玉的玉佩，数次索要不成，便命人将原主毒打至重伤，濒死丢弃于此。
杀意，并非源于北辰神王的高高在上，而是源于这具身体残留的怨愤与不甘，与他此刻急需立威、扫清眼前障碍的意志，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他，需要鲜血，来祭奠这具身体的原主，也需要用雷霆手段，来宣告一个新时代的到来。
哪怕，他现在虚弱得一阵风就能吹倒。
凌霄没有回应凌福的叫嚣。他只是用那双冰冷的眸子，死死锁定着对方。他尝试调动神魂深处那点黯淡的神格碎片，哪怕只能引动一丝最微末的力量。
眉心深处，那点金色光点微微颤动了一下，并未涌出任何神力，却散发出一股无形的、源自生命本质层次的威压。
这威压对于神界众生而言或许微弱，但对于凌福这等连筑基都未到的凡人，却如同山岳般沉重！
凌福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呼吸骤然困难。他想要逃跑，却发现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难以挪动分毫。那是猎物被天敌盯上时，源自本能的恐惧！
“你…你到底是人是鬼？！”凌福的声音带上了哭腔，脸上的倨傲被惊恐取代。
就在这时，凌霄动了。
他强忍着全身骨头散架般的剧痛，用手臂支撑着身体，极其缓慢，却又异常稳定地，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牵扯着遍布全身的伤势，带来钻心的疼痛。但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那疼痛并非作用于他身。
他低头，目光扫过床榻边。那里有一个破旧的木凳，似乎是原主平日里唯一的家具。一条凳腿已经有些松动。
就是它了。
凌霄伸出手，抓住了那条松动的凳腿，猛地一掰！
“咔嚓！”
一声脆响，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刺耳。木质的凳腿被他硬生生掰断，握在手中。断口处参差不齐，如同最粗糙的匕首。
凌福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瞳孔骤缩。他无法理解，一个重伤垂死之人，为何会有如此冷静到可怕的眼神，以及……掰断凳腿的力量？难道他之前的重伤是装的？
不，不可能！他亲自检查过，那伤势做不得假！
恐惧催生了疯狂。凌福尖叫一声，不知从哪里涌出一股力气，拔出别在腰后的短棍——这是他平日里欺负人的家伙事，朝着凌霄的头颅狠狠砸去！
“我打死你个装神弄鬼的东西！”
短棍带着风声落下。
在凌福眼中，这一棍又快又狠，足以让本就重伤的凌霄头破血流，彻底了账。
然而，在凌霄——北辰神王的眼中，这一棍的速度慢得如同蜗牛爬行，轨迹清晰得如同掌上观纹。即便他如今神力和神念万不存一，但那份历经万载战斗、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战斗本能和对力量、角度的精准判断，却未曾丢失。
他甚至不需要动用任何超乎凡人的力量。
就在短棍即将临头的瞬间，凌霄握着木刺的右手动了！
没有多余的花哨，只是一个最简单、最直接、也是最致命的突刺！身体微微前倾，将全身的重量和残存的气力，都凝聚在那粗糙的木刺尖端，精准无比地迎向了凌福持棍手腕的脉门！
“噗！”
一声轻微的、利物入肉的闷响。
“啊——！”
凌福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短棍“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他捂着自己的手腕，那里被木刺深深扎入，鲜血瞬间涌出，剧痛让他整条手臂都失去了知觉。
他惊恐万分地看着凌霄，仿佛在看一个怪物。怎么可能？！一个重伤的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快的反应，这么精准的手法？！
不等他从剧痛和震惊中回过神来，凌霄已经如同鬼魅般（在他眼中是如此）欺身而近！
那瘦弱的身影，此刻却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凌霄根本不顾及自身的伤势，左手五指如钩，死死扣住了凌福想要反抗的另一只手，同时膝盖用尽全身力气，狠狠顶向对方的腹部！
“呃！”
凌福腹部遭受重击，痛得弯下腰，像一只被煮熟的大虾。
而凌霄，没有丝毫停顿。他拔出还扎在凌福手腕的木刺，带出一溜血花，然后毫不犹豫地，将沾满鲜血的木刺，狠狠刺向了凌福的咽喉！
整个过程，快、准、狠！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仿佛他做的不是杀人，而是碾死一只蚂蚁。
“嗬…嗬嗬……”
凌福的眼睛瞪得滚圆，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恐惧与绝望。他双手徒劳地捂住自己的脖子，想要阻止生命的流逝，但鲜血依旧从他的指缝间汩汩涌出。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完整的声音，身体剧烈地抽搐着，缓缓软倒在地。
直到死，他都不明白，为什么那个任他欺凌的废物少年，会突然变得如此……可怕。
房间里，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和凌福尸体偶尔神经性抽搐的声音。
凌霄站在原地，微微喘息着。仅仅是这短暂而激烈的动作，就已经耗尽了他这具身体刚刚凝聚起的一点气力，全身的伤口都在发出痛苦的抗议，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但他看着地上凌福的尸体，眼神依旧冰冷，甚至带着一丝审视。
“凡俗之躯，羸弱不堪。发力技巧粗糙，力量不足万一……”他低声自语，像是在评估一件工具，“不过，应对眼下局面，倒也够用了。”
他俯下身，开始在凌福的身上摸索。很快，他找到了一个粗糙的小布袋，里面装着几块干硬的粗粮饼，以及三枚闪烁着微弱光芒的、指甲盖大小的晶体。
“灵石？”凌霄拿起那三枚晶体，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稀薄但确实存在的灵气。这在神界连尘埃都算不上的东西，此刻却显得如此珍贵。
“聊胜于无。”他将灵石和粗粮饼收起。又捡起了凌福掉落的短棍，掂量了一下，材质普通，但总比赤手空拳要好。
他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凌福的死瞒不了多久，一旦被发现，林家和他凌家那些偏袒主家的管事，绝不会放过他。
当务之急，是活下去，然后……恢复力量。
他走到门口，正准备离开这个充满血腥和霉味的地方。
忽然，他脚步一顿，眉头微不可察地皱起。一股极其微弱，但带着明显恶意的窥视感，从不远处的院墙角落传来。
凌霄猛地抬头，目光如两道冷电，瞬间刺破昏暗的夜色，精准地锁定了几十步外，一堵残破院墙的阴影处。
那里，一个模糊的黑影似乎没料到会被如此迅速地发现，明显僵硬了一下，随即如同受惊的兔子，转身就欲遁入更深的黑暗之中！
第二章（完）
下一章预告：暗处的窥视者究竟是谁？是林家的眼线，还是另有其人？身负重伤、初开杀戒的凌霄，又将如何在这危机四伏的青岚城中，杀出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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