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炼台一战，让“虫修陆青禾”的名号在青溪坊市的低阶修士中不胫而走。他那神出鬼没、配合精妙的灵虫，以及临战时那份与年龄不符的冷静与精准，都给目睹之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随之而来的，是若有若无的关注与打量。有好奇，有探究，亦有如芒在背的敌意——来自李家方向的视线，愈发冰冷。
陆青禾对此泰然处之。他深居简出，除了必要的采购，几乎将所有时间都投入到最后的准备中。回气丹正好弥补他灵力恢复速度的短板，赢来的灵石则被他换成了几张低阶“金刚符”和“神行符”，以备不时之需。
十天时间，转瞬即逝。
当第一缕晨曦刺破云层，洒在青溪坊市上空时，整个坊市仿佛从沉睡中苏醒，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喧嚣与活力。万兽仙宗升仙大会，就在今日！
坊市中心广场，那座临时搭建的玉石牌坊下，早已人山人海。来自南麓之地各处、年龄不足二十的少年少女们，或紧张，或兴奋，或自信满满，汇聚于此，人数足有上千。更多的则是前来观礼或护送晚辈的修士与亲友，将广场外围挤得水泄不通。
陆青禾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青色布衣，将装有五只灵虫的容器妥善固定在腰间和袖内，深吸一口气，融入了参赛者的人群中。他能感受到无数道或强或弱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其中不乏蕴灵六七层，甚至个别已达八层的天才。竞争之激烈，可见一斑。
玉石牌坊下，数名万兽仙宗的弟子肃然而立，气息沉凝，最低也是筑基期修为。为首的一位青袍长老，面容清癯，目光如电，仅仅是平静地扫视全场，那股无形的威压便让喧闹的广场迅速安静下来。
“肃静。”青袍长老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本座乃万兽仙宗外门执事，青玄。今日升仙大会，旨在为宗门遴选良才。考核分三关，择优录之。现在，第一关，资质查验！”
他袖袍一挥，一道璀璨的青光自牌坊顶端射出，在空中化作一面巨大的、流转着复杂符文的水镜——鉴灵镜。
“所有参赛者，依次将手按在镜面之上，注入一丝灵力。镜面会显示骨龄与灵根资质。骨龄超过二十，或灵根资质低于五品者，淘汰。”
规则简单直接，却残酷无比。灵根品级，九品最次，一品最佳。五品以下，被视为资质平庸，仙途难有大成。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不安的骚动。
查验开始。参赛者们排成长队，依次上前。
“张河，骨龄十九，灵根六品，土属性。淘汰！”
“李凤，骨龄十七，灵根四品，水木双属性。通过！”
“王猛，骨龄二十，灵根五品，金属性。通过！”
水镜之上，光芒闪烁，不断显现出结果。有人欢天喜地，有人垂头丧气。淘汰者近乎三分之一。
陆青禾排在队伍中段，心情平静。他的灵根，据幼时村里路过的一个老道士含糊提及，似乎是四品杂属性，偏向土木，不算顶尖，但也达到了门槛。他更依仗的，是《御虫古经》带来的灵蕴特质和御虫天赋。
很快，轮到了他熟悉的人。
“李炎，骨龄十八，灵根三品，火属性。通过！”负责唱名的仙宗弟子声音都提高了一丝。
人群中响起一阵低呼。三品灵根，在这批参赛者中已属上乘！只见李宏的兄长李炎，傲然收回手掌，轻蔑地扫了一眼身后的队伍，尤其在陆青禾的方向停顿了一瞬，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陆青禾面无表情。
接着，又一个熟悉的身影上前。
“苏小婉，骨龄十七，灵根三品，木火双属性。通过！”
竟是那日在坊市中为他解围、赠他丹药的苏仙子！她今日依旧是一袭素雅长裙，气质清冷，对于自己出色的资质并无多少喜色，平静地走到通过者区域。
陆青禾心中微动，没想到这位炼丹师天赋也如此出众。
队伍继续前进。
“陆青禾。”
听到自己的名字，陆青禾稳步上前，在无数道目光注视下，将手掌轻轻按在了冰凉的镜面之上，调动起一丝《蕴灵篇》修炼出的独特灵蕴，注入其中。
鉴灵镜光芒一闪，镜面上浮现出文字：
“骨龄：十六。”
“灵根：四品，土木混杂。”
结果中规中矩，通过在意料之中。但他注入的那丝灵蕴，似乎让镜面微不可查地波动了一下，那青袍长老青玄真人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刹那，闪过一丝淡淡的讶异，随即恢复平静。
“陆青禾，通过。”
陆青禾收回手，走到通过者区域。他能感觉到李炎那边投来的、更加不屑的目光，四品杂灵根，在他眼中恐怕与废物无异。
第一关结束，近千人被淘汰，只剩下六百余人。
青玄真人目光扫过剩下的参赛者，淡淡道：“恭喜诸位通过第一关。第二关，心性试炼，即刻开始！”
他双手结印，打出一道法诀。只见广场地面突然亮起无数道复杂的纹路，构成一个巨大的阵法。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剩下的六百余名参赛者，包括陆青禾在内，只觉得眼前一花，周遭景象瞬间变幻！
不再是喧闹的广场，而是一片无边无际、迷雾笼罩的荒原。脚下是龟裂的土地，天空灰蒙蒙一片，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空气中弥漫着孤独、绝望、恐惧的气息，不断侵蚀着人的心神。
“此乃‘问心幻阵’。”青玄真人的声音仿佛从天外传来，缥缈不定，“尔等需在此幻境中，坚守本心，寻找到出口。幻阵会根据每人内心弱点，衍生不同考验。心神失守者，捏碎此符，便可传送出阵，亦视为淘汰。”
一枚温润的玉符出现在每人手中。
陆青禾握紧玉符，环顾四周。迷雾翻滚，仿佛有无数低语在耳边响起，勾起人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与欲望。
他看到了卧牛村，看到了母亲陆王氏在病榻上痛苦咳嗽，气息奄奄，仿佛下一刻就要离他而去……一股强烈的悲伤与无力感瞬间攫住了他。
“不……那是过去……”陆青禾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清醒过来，《蕴灵篇》运转，灵台保持着一丝清明。他知道这是幻象。
景象再变。他发现自己拥有了强大的力量，挥手间山崩地裂，无数修士跪伏在地，李炎、李宏等人如同蝼蚁般在他脚下颤抖哀求……权力的甘美滋味诱惑着他。
“虚妄！”陆青禾道心坚定，并未沉溺。力量需自身一步步修来，而非幻梦。
接着，迷雾中出现了《御虫古经》的虚影，散发着诱人的光芒，仿佛在呼唤他深入探索更高深的奥秘，但同时，一个充满恶意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怀璧其罪……交出古经……否则永堕轮回……”
这是对他最大秘密的拷问！
陆青禾额头渗出冷汗，紧紧握住玉符，几乎要将其捏碎。但他想起了金线，想起了虫叟的指点，想起了百虫老人的认可，更想起了自己走出卧牛村时立下的道心！
“我之道，在虫，在心，在己！外物可借，不可依！此秘，唯我独守！”他于心中发出无声的呐喊，意志如同经过淬炼的精钢，将那恶念与诱惑狠狠斩断！
幻象如同潮水般退去。
他发现自己依旧站在荒原上，但前方的迷雾淡薄了一些，隐约出现了一条小路。而周围，不少参赛者或满脸恐惧，或痴痴傻笑，或状若疯魔，已然心神失守，捏碎了玉符，化作道道白光消失。
陆青禾不再犹豫，迈步踏上那条小路。他知道，这心性试炼，远未结束。更艰难的拷问，或许还在前方。
但他步履坚定，眼神清澈。问道之心，历经幻境磨砺，愈发璀璨。
（第十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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