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还在城里回荡，街上的人群慢慢散了。太子站在原地没动，影卫首领被抬进东宫偏殿时已经醒了，脸色发青，说话断断续续。
叶清欢跟着进去，药罐贴在掌心，温热还没退。她把银针收进袖袋，走到床边坐下。影卫首领的伤口包扎过，但呼吸还是沉，像是肺里压着东西。
“你看到什么？”她问。
“灰袍人……撒了粉。”他喘了口气，“从通风口扔下来的，我没防住。”
叶清欢点头，闭上眼，指尖按在药罐边缘。念气顺着脉络往上爬，眼前一黑，画面跳出来——昏暗的夹道，风吹动布帘，一个人影站在高处，手一扬，粉末飘落。她看清了那人的手势：三指并拢，拇指内扣，是古医书里提过的“药傀引”起手式。
她睁眼，呼吸有点急。
这种手法早就失传了，只有药王谷禁卷里记载过一次。敌人不仅懂毒，还会用药控人。
小安子这时候推门进来，右臂的布条又渗出血。他靠在门框上说：“掌柜的回来了，有事要说。”
药铺掌柜跟在后面，手里捏着一本破册子，脸上的汗把灰抹成了道。他把册子放在桌上，声音压得很低：“这三天，七个送药的杂役没了踪影。济仁堂、兵部驿、户部外仓……全都经他们手碰过‘补气丹’。”
叶清欢翻了翻册子，名字都记在页脚，打了个红勾。
“不是失踪。”她说，“是灭口。凡是接触过药的人，都在被清理。”
太子站在门口听完，手里药杵轻轻敲了下门框：“他们怕我们顺藤摸瓜。”
“不止。”叶清欢抬头，“他们在用同样的药，控制剩下的人。我刚才回溯的时候，看到影卫首领昏迷前，脑子里有一股怪味，像烧焦的杏仁混着薄荷。那是‘药傀引’的气味残留。”
屋里安静下来。
小安子皱眉：“所以现在外面跑腿的，说不定已经是被人换了魂的？”
“有可能。”她看向太子，“今晚谁都别轻易信。”
天黑得早，东宫点了灯。叶清欢在密室布阵，十二根银针插进墙缝，连着药罐的底部。这是她临时想出的法子，只要有人靠近偷听，情绪波动会震到针尾，药罐就能吸到一丝念气，触发回溯。
小安子蹲在旁边递工具：“真能成？”
“试试看。”她把最后一根针固定好，“我们现在没证据，只能等他们自己露头。”
太子在外殿召集影卫，重新分配守区。他把药杵交给首领，让他亲自带人巡夜。青铜杵遇毒会响，算是个保险。
半夜，西角门传来动静。
一名影卫单膝跪在殿前，盔甲完整，声音平稳：“属下从西城回来，兵部驿今夜点灯到三更，有两人进出，穿便服，没挂腰牌。”
太子坐在案后没说话。
叶清欢站在屏风后，盯着那人。他的呼吸太匀了，像练过闭气的人刻意控制的。而且袖口干净，靴底无泥，根本不像是跑了十里路回来的。
她不动声色，对小安子使了个眼色。
小安子端了杯茶过去，放在地上。叶清欢提前在杯沿抹了点粉末，是从回溯记忆里记下的解药雏形，能激发病症。
那人低头喝茶，刚喝一口，突然呛住。接着身体一僵，手指抽搐，脖颈两侧浮出淡青色纹路，像蛇皮一样往脸上爬。
太子立刻起身，拔出佩刀架在他脖子上。
“谁让你来的？”
那人张嘴想说话，吐出来的却是含糊的音节，像是舌头不听使唤。几息之后，整个人瘫在地上，抽了几下不动了。
叶清欢蹲下检查，手指按在他眼皮上翻了翻：“瞳孔不对称，左边大右边小。这是中了‘药傀引’，被人远程操控的傀儡。”
“还能问出话吗？”
“不能。”她摇头，“意识已经被压住了，现在这具身子就是个空壳。”
太子冷着脸下令：“封锁所有入口，今晚任何人不得进出东宫。查他进宫的记录，是谁放他进来的。”
影卫领命而去。
叶清欢回到密室，药罐还在微微震动。刚才那人进门前，情绪波动被针阵捕捉到了，药罐吸了一缕念气。她闭眼尝试回溯，画面断断续续——一条巷子，墙上有个裂口，一只手把令牌塞进砖缝。接着是一扇矮门，门环是铜蛇缠铃的形状。
她睁开眼，把图案画在纸上。
小安子凑过来看：“这牌子……和街角那灰袍人的一样。”
“对。”她把纸折好塞进袖子，“他们不是随便走的，每一步都踩在阵眼里。这个人来，就是为了让我们发现他，然后追着他留的线索走。”
“那咱们还追吗？”
“不追。”她摇头，“他们想让我们乱，我们就得更稳。现在最要紧的，是守住东宫，别让第二个傀儡混进来。”
可就在第二天清晨，药铺掌柜亲自跑到东宫，脸色发白。
“我在门口发现这个。”他摊开手，掌心躺着一支枯草编的蛇铃，插在我家门槛上。”
叶清欢接过来看，草茎干硬，明显是故意放的。
“他知道你能传出消息。”她低声说，“所以他警告你。”
掌柜咬牙：“我不怕。但我担心别的线人也……”
“先停掉所有明线联系。”她打断，“只留暗号，三更敲瓦两下，是安全。敲三下，是危险。别再递纸条，别见面。”
掌柜点头，转身走了。
叶清欢站在廊下，风吹得药罐贴着手臂发烫。她知道对方已经在盯着她了，下一步不会只是警告。
中午，太子收到一封密报：兵部驿昨夜失火，一间偏屋烧塌了，救出来时只剩半具焦尸，身份不明。
“是灭迹。”太子把纸揉了，“他们开始毁据点了。”
“不一定。”叶清欢说，“这把火，可能是个诱饵。他们知道我们会去查，所以故意留下一个死人，让我们以为线索断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她沉默一会儿，抬头看他：“让掌柜放话出去，就说防疫司找到了原始药方，三日后要在御前公示。”
“可药方早就没了。”
“我知道。”她嘴角动了动，“但他们不知道。他们一定会派人来抢，到时候，针音阵就能抓到活口。”
太子看着她，没说话。
过了几秒，他点头：“行。就按你说的办。”
当天下午，消息传开了。傍晚就有百姓围在药铺门口打听，掌柜站在台阶上喊了好几遍才散。
夜里，东宫静得反常。
叶清欢坐在密室，手搭在药罐上。银针静静插在墙里，没动静。
她闭眼养神，耳朵却一直听着外面的脚步声。
二更天，屋顶传来轻微的摩擦声。
她睁眼，手指慢慢收紧。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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