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狭窄、逼仄。
通风管道内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和陈年积灰的气味，几乎令人窒息。管道壁粗糙不堪，布满了尖锐的金属毛刺和凝固的、不知名的污渍。直径勉强够一个成年男子蜷缩通过，根本无法站立，甚至连蹲伏都极其困难。
身后，卫护间方向传来令人肝胆俱裂的恐怖声响！金属被彻底撕裂、扭曲的尖叫，重物狠狠砸落在地的轰鸣，以及一种低沉而充满破坏欲的、非人的嘶吼声！
那只机械爪的主人，显然已经彻底破开了顶板，闯入了那个狭小的空间！
它下一刻就会注意到这个通风口！
“快！往里爬！别回头！”拾荒者嘶哑地低吼，声音因恐惧和疼痛而颤抖，却带着一种求生的本能催促。他被电击的右腿几乎无法动弹，全靠江小川拖拽。
江小川牙关紧咬，架着拾荒者，在这几乎无法转身的狭窄管道内，只能用最狼狈的姿势，手脚并用地拼命向前爬行！膝盖和手肘撞击在冰冷的金属管壁上，发出咚咚的闷响，每一次摩擦都火辣辣地疼。
幽萤刃硌在他的背后，但他根本没时间调整。
哐！哐！
身后通风口的方向传来巨大的撞击声！那东西果然发现了他们逃离的路径，正在试图扩大入口，或者直接将管道砸扁！整个管道都在剧烈震动，仿佛随时会坍塌！
“左边！前面有个岔口！走左边那条！”拾荒者一边忍着痛努力配合挪动，一边急促地指示，他对这里的结构似乎异常熟悉，“右边是死路，通向一个旧排气扇，早就卡死了！”
江小川没有丝毫犹豫，按照指示，在几乎看不清前方的黑暗中，奋力爬向左侧的岔道。就在他们刚刚拐入左侧管道的瞬间——
轰隆！！！
一声更加恐怖的巨响从身后传来，伴随着金属被彻底撕碎的尖锐噪音！显然，右边那条死路被暴力破坏了！如果他们刚才选错了……
两人都惊出一身冷汗，爬行的速度更快了。
身后的撞击声和嘶吼声似乎被岔路口稍微阻隔了一下，但并未停止，那东西显然不打算放弃，正在试图挤进这条相对狭窄的管道，可怕的刮擦和撞击声如影随形！
亡命奔逃！
在黑暗、曲折、如同迷宫般的管道网络中，江小川架着拾荒者，完全依靠对方断断续续、夹杂着痛苦喘息的指引拼命爬行。
“向上…爬三米…有个检修口…” “右转…小心头顶有下垂的线缆，带电的…” “直走…别管那个向下的斜坡，那是陷阱…”
拾荒者的指引精准得可怕，仿佛这张错综复杂的管道地图早已刻印在他的脑子里。这绝不是一个普通拾荒者该有的知识储备。
江小川心中疑窦丛生，但此刻保命要紧，他只能选择相信。
不知爬了多久，身后的恐怖声响似乎渐渐远去了一些，或许是被复杂的管道结构暂时困住了，但谁也不敢停下。
终于，在爬过一段尤其狭窄、几乎需要挤过去的管段后，拾荒者虚弱地开口：“停…前面…安全了…那东西暂时过不来…”
江小川这才停下，浑身早已被汗水和管道里的污秽浸透，肌肉因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他松开拾荒者，两人同时瘫倒在相对宽敞一点的管道节点处，背靠着冰冷的管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腔如同风箱般剧烈起伏。
黑暗中，只剩下两人粗重压抑的喘息声。
暂时安全了。
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持续了短短一瞬，紧张和猜忌的气氛立刻重新弥漫开来。
江小川的手无声地摸向了背后的幽萤刃刀柄。对方有枪，虽然掉了，但还有匕首，而且对这里过于熟悉，是敌是友难说。
几乎同时，他听到对面传来金属摩擦的轻微声响，显然是那个拾荒者也握紧了匕首，警惕地对着他。
黑暗中，两人谁也看不清谁，但都能感觉到对方紧绷的敌意。
沉默。只有喘息声。
过了好几秒，还是那拾荒者先开口了，声音依旧沙哑，但稍微平稳了一些，带着浓浓的戒备和审视：“……你不是‘公司’的清理队。也不是‘巢穴’的那些疯子。你身上的味儿不对……你到底是什么人？从哪来的？”
公司？巢穴？
两个陌生的词汇，似乎代表着这片废墟中的不同势力。
江小川心念电转，没有回答，反而冷声反问：“你又是什么人？为什么对这里的管道这么熟悉？”他的声音在管道里带着一丝回响，更添冰冷。
拾荒者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权衡。过了一会儿，他才嗤笑一声，笑声里带着苦涩和自嘲：“熟悉？哼……老子在这里像老鼠一样躲了不知道多久，能不熟悉吗？没一个能藏身的狗洞，没一条能逃命的缝，都得记着！不然早他妈变成一堆锈渣了！”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别人叫我‘老猫’……至于以前的名字，早他妈忘了。一个侥幸没死透的倒霉蛋罢了。”
老猫。一个代号。
“你呢？”他再次追问，“生面孔。很强壮……不像饿肚子的。新来的？”
“江小川。”江小川报出了名字，但忽略了他的问题，继续追问：“你认识那个发信号的装置？那是什么？‘能源’又是什么意思？”
“江小川……”老猫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似乎在记忆里搜索，毫无结果。他听到关于装置的问题，警惕心立刻又提了起来：“你果然是为了那东西来的！那是我先找到的！”
“如果不是我，你已经死在那陷阱下了。”江小川冷冷道，“而且，那东西似乎不是你私有的。它发出的信息，关于‘第七区’、‘能量核心’、‘隔离失效’……”
听到这几个词，老猫的呼吸猛地一窒！虽然黑暗中看不清表情，但江小川能明显感觉到对方的身体瞬间绷紧了！
“你…你读到里面的信息了？！”老猫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随即又化为更深的急切和一丝…恐惧？“你还知道什么？！”
“只知道这些碎片。”江小川如实道，“所以，那是什么？第七区在哪？发生了什么？”
老猫再次陷入了沉默，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长。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显示着他内心的剧烈挣扎。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变得更加沙哑，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代价：“……那是一个灾难信标。是‘大崩溃’时，第七区外围监测站发出的最后警告……”
“第七区……是这座庞大综合体的核心能源区之一，也是……最初出事的地方。”
“那里泄露出来的东西……‘活性化’了一切……机器、甚至……人……”
他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至于能源……”老猫的声音忽然带上了一丝嘲讽的意味，“那信标的备用电池，对于我们现在这种朝不保夕的老鼠来说，就是最稳定宝贵的能源！够点亮一盏灯，烤热一块食物，或者……给一把老旧的电磁枪充能，让你能多活几天！”
原来他所谓的能源，只是那装置自带的电池？江小川微微皱眉，这和他预想的有些出入。
但老猫透露出的关于“第七区”和“大崩溃”的信息，却无比珍贵！
就在江小川还想继续追问细节时——
呜嗡——！
一阵低沉却极具穿透力的嗡鸣声，忽然从管道深处远远传来！这声音不同于之前机械爪的暴力噪音，更像是一种某种大型系统启动或能量蓄积的声响！
老猫的脸色（虽然看不到，但能感觉到）瞬间剧变！比刚才被机械爪追杀时还要惊恐！
“该死！是‘清道夫’！周期性巡逻启动了！这一片管道都不安全了！”他猛地挣扎着想爬起来，“快走！必须立刻离开管道网络！去我的‘窝’！那里暂时安全！”
这一次，他的恐惧不像假的。
江小川也感知到了那嗡鸣声中蕴含的、令人心悸的、范围性的毁灭气息。
没有选择。
他再次架起老猫。
“指路！”
两人拖着疲惫伤痛的身体，再次消失在黑暗曲折的管道深处。
（第138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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