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除夕的值守（上）
腊月二十九的下午，榆林县政府大院比往常提前两小时下了班。同事们互相道着“过年好”，提着单位发的米面油，脸上洋溢着团圆的喜悦，陆续离开了办公楼。
林风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空荡的院子。老槐树的枝桠在寒风中摇晃，远处偶尔传来零星的鞭炮声——年的气息已经近了，但这栋楼里却格外冷清。
他主动申请了除夕到初二的值班。作为挂职干部，他理应让本地同事回家团圆。但这个决定背后，还有一层他不愿承认的原因：回市里，意味着要面对苏晓梅那双欲言又止的眼睛。最近两个月，她明显瘦了，笑容也带着勉强，问起原因，总说工作累。他隐隐觉得有事，但基层工作千头万绪，实在分不出精力深究。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办公室小王探进头来：“林县长，都安排好了，我值初三初四的班。”
“辛苦你了，快回家吧，家人等着呢。”林风转身，露出温和的笑容。
小王犹豫了一下：“您一个人在这儿过年...”
“没事，清净。”林风摆摆手，“替我给老人家拜个年。”
送走小王，林风回到办公桌前。桌上摊开着河口村道路项目的年后施工计划，但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手机屏幕亮着，苏晓梅的对话框停留在昨天：
「年三十怎么安排？」
他回：「值班，不回了。」
那边显示“正在输入”很久，最后只回了一个字：「好。」
他知道她失望了。但比起面对她时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感，他宁愿选择孤独。
傍晚，林风步行回县政府招待所。街道两旁的店铺大多已经关门，只有零星几家还亮着灯。卖春联的老大爷正在收摊，看见他，笑着递过一副对联：“林县长，过年好！拿去贴上，添点喜气。”
林风接过对联，掏出钱包。
“别别别，”老大爷连连摆手，“您为我们县里做了这么多，一副对联算啥。”
朴实的话语让林风心头一暖。
招待所里更是冷清。除了值班的服务员，就只剩他一个住客。房间没有厨房，他泡了碗方便面当年夜饭。电视里放着春晚预热节目，热闹非凡，更反衬出房间的寂静。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门卫老张：“林县长，门口有位女同志找您，说是市里来的。”
林风一愣，快步走到窗前。大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寒风里，穿着红色羽绒服，围巾裹得严严实实，手里拎着大包小包——是苏晓梅。
他几乎是跑下楼的。跑到门口，气还没喘匀：“你怎么来了？”
苏晓梅摘下围巾，脸冻得通红，眼睛却亮晶晶的：“来陪你过年啊。”她扬了扬手里的袋子，“包饺子的材料都带来了。”
那一刻，林风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愧疚和感动。他接过她手中的袋子，触到她冰凉的手指，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
“愣着干嘛？”苏晓梅轻笑，“快帮我拿东西，重死了。”
林风这才回过神，连忙接过所有袋子：“来之前怎么不说一声？”
“说了还叫惊喜吗？”她眨眨眼，但林风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疲惫。
招待所房间里，苏晓梅利落地收拾起来。她把带来的红窗花贴在窗上，又拿出一个小电锅：“还好我问了前台，可以用这个煮饺子。”
林风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他上前从背后抱住她：“谢谢。”
苏晓梅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拍拍他的手：“跟我还客气什么。”
和面、调馅、擀皮儿...苏晓梅动作娴熟。林风想帮忙，却被她推到一边：“你别添乱了，去看电视吧。”
但林风没走，就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她。暖黄的灯光下，她专注地包着饺子，侧脸柔和。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家”的样子。
“晓梅，”他轻声问，“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
苏晓梅的手顿了一下，随即继续包饺子：“能有什么事？就是年底工作忙。”
“可你瘦了很多。”
“减肥呗。”她故作轻松，“女人不都这样。”
林风知道她在回避，但见她不愿多谈，也不再追问。或许真是自己多心了。
饺子下锅时，窗外传来密集的鞭炮声。零点到了。
苏晓梅盛出饺子，倒了两杯带来的红酒：“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林风与她碰杯。饺子热气腾腾，房间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和温馨的气氛。
吃完饺子，苏晓梅收拾碗筷时，突然轻声说：“其实...我前几天去医院做了个小检查。”
林风心一紧：“怎么了？严重吗？”
“不严重，”她背对着他，声音平静，“就是常规检查。医生说...我身体挺好的。”
她转过身，脸上带着笑：“所以你别瞎担心了。”
林风看着她，总觉得那笑容底下藏着什么。但此刻，他选择相信她的话。
“没事就好。”他握住她的手，“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
“嗯。”苏晓梅靠进他怀里，“只要你平安顺利，我就安心。”
窗外，鞭炮声渐歇。在这个远离城市喧嚣的小县城，两个相拥的人，暂时忘却了所有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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