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竹一家吃完豆腐就起身继续逛了逛，很快就天黑了，只得赶紧返回云舟。
明天就是散修报名的日子，说是报名仙门大比，其实是报名参加除魔大会。即使散修或许不多，也是要知道姓名的。
客栈内，八皇子正在纸上记着什么，嘴里念念有词：“十三年前，七十九皇叔十九岁；九年前，大皇兄十六岁......今年，永熙皇妹和太子哥哥......”
国师原本一直坐在窗边，只当作听不见他的喃喃自语，念久了也好奇的看过来。这人平日里就不爱念书，写字更是一塌糊涂，今日怎么这么奇怪，写了半天都不见停下。
许是国师看的有点久了，八皇子注意到了这视线，抬头就对上了国师的眼睛，虽然还是面无表情，八皇子却总能感觉到他在疑惑。
“国师，我在记一下最近这些年皇室宗亲薨世的年龄，这也看不出规律啊？”
“记这个做什么？宫里有族谱，上面全部的都有。”国师可以随意进入宗庙，他经常翻看族谱，习以为常，他不知道就算是八皇子也是从来没见过族谱的。
“我可从未看过族谱！”八皇子皱着眉，纸上密密麻麻记录了不少他听说过的或者亲身经历的，虽然看似毫无规律，却能够发现，基本都是每年会有好几个皇室死去，多的时候甚至有十几个。
“殿下可有发现？”国师好整以暇的看着抓耳挠腮的八皇子，他看来是有了点疑心。就如同曾经那些人一样，只不过有时候好奇心太强不是好事。
“我轩辕皇室明明不少子弟都可修行，可无论是否修行基本都是在四十岁之前就会暴毙。这相比寻常老百姓并无差别......”
“此事天下皆知，何须殿下发现？”
“我知道，只是......只是......”
八皇子心里的想法，怎么都无法说出口，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他的本意他自己都解释不清。
“只是什么？”国师起身，端着茶杯靠近，轻轻将茶杯放在砚台边，然后修长的手将厚厚的一沓纸拿起来，宽大的袖子差点碰到砚台上，八皇子下意识的伸手挡住了。
这洁白的衣袍可不能沾染污秽......
国师一张张翻看着，有些年岁久远的遗漏了，但是大体写的是对的。这一个个名字都是轩辕皇室逝去的宗亲，基本都是各种意外或者暴毙，有些还是过年喝醉酒掉进湖里淹死的，甚至连同人打闹回去就昏睡过去一睡不起的都有。
“殿下心细如发，这些写的甚是详细。殿下是想一个个去查原因？”
八皇子听了这话，连连摆手：“这可搞不定，其中一个我都未必能查到原因。毕竟每次连带着伺候的人都会处理，现在早已查无可查。”
“那殿下这是何意？”国师将一沓纸放回桌子上，八皇子拿起来细细看着，表情严肃没有往日的嬉皮笑脸。
“记下来，告诉我自己别忘记了.......”八皇子有些低落，死死抓住纸张抿紧了唇。
或许他很快也会在这纸上......
国师见他这样子，什么话都没说，到屏风后拿了两件白色披风，一件自己穿上一件递给了八皇子。
“这是做什么？”
“殿下，随臣出去瞧瞧热闹。”
说着就推开了屋门，八皇子快速收起纸张穿上披风，跟了上去。
两人戴上披风的帽子，加上昏暗的夜色在冰天雪地的外面行走乍一看倒是不显眼。只是这手段对修士就是掩耳盗铃，寻常百姓倒是有点效果。
两人快速的在山林间穿行，没有飞着而是直接步行，踩在积雪上的簌簌声倒是有些明显了。八皇子看了眼丝毫不打算掩饰痕迹的国师，也没说什么。
爬山爬了近一个时辰，才上到了山顶。八皇子还没开口就见国师伸手指着外面，他缓缓开口：“大道万千，纵使是修士，也不过苟延残喘。”国师回头，正对着八皇子，背后就是停靠在昆山山脚下的数不清的大小飞舟，璀璨夺目的灯火带着光晕，国师背光站在雪地里，语气冰冷。“看似繁华不过是一场虚无，他们所谋求的不过是大梦一场。”
八皇子站在下方，仰着头看不清背光的国师脸上的表情，总觉得国师话里有话。他想问清楚，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也清楚国师既然拐弯抹角的说就不会回答他的疑问。
八皇子呆呆的看着远处的华光，良久才开口：“国师是带我来这看风景的吗？这是哪里？”
“这是临水镇东边的山，虽高度不及昆山的百分之一，却是临水镇最高的山。”国师停顿了一会，看向另一边的微微亮光处，那在临水镇，可以看到两岸倒映在河里的灯火。“走吧，随我去见个人。”
第二天的昆山山脚下，广场上人流攒动，其中基本都是散修，宗门世家无需报名，到场即可。散修不算多，今天倒是来了不少，原本蜗居在大陆各处，这倒是个难得的结交道友的机会。
“道友，多年不见，风采依旧啊！”
“哪里哪里！道友你才是，修为精进不少啊！”
“哪里哪里！”
“.......”
广场上到处人声鼎沸，虽比不得凡间的菜市场，但是在耳聪目明的修士耳中相当嘈杂。认识的人相互寒暄，不认识的相互打量着，离昆山弟子下山记名册还有一段时间，广场上已是挤满了人。
原本荆竹是不需要来的，太清山参会弟子的名录早就报上去了，荆云认为机会难得，也让荆竹见见曾经认识的散修。两人拉着荆竹走到了广场上，见到眼前的人流也是有些傻眼，这也太多了。
这么多人，该怎么找故人？
没得法子，只能拉着荆竹沿着躲到僻静处，若是等会故人来了，直接叫他过来就是。
三人坐在广场边缘的大树下，这边的大树下都安置了不少大石头，看高度是用来休息的，坐人正好。上面的积雪好似被清理过，每块石头都干干净净。
“此次来的散修到是多得出乎意料？”荆云挥手给周围下了禁制，嘈杂的声音瞬间被屏蔽，安静的就像几人是在海棠林苑赏雪一般。往年一有机会，一家人总会聚在一起赏雪，也是因为荆竹喜欢雪的缘故。不知怎的，她对雪的喜爱超乎常人，雪花越大越好，甚至是直接在雪中煮茶更是常有的事。
“你觉得时机已到了吗？”赵海棠面不改色，轻轻的为荆竹调整头上的发带，心里却是一沉，眼前的景象未必是好事。
荆云知道她说的意思，扫了眼广场上的人群，三三两两成群结队的寒暄，就仿佛是真的来参加一场大会其乐融融。
“未必，为时尚早。”
“那这便是祸端，或许我们不应该来。”赵海棠低下头，不想去看周围的景象。
“师姐，不必介怀，生死有命，修士也不得逆天而行。”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哑谜，荆竹听得迷迷糊糊，她能听出两人的话带有深意，却不了解内情从而无法理解这话外之意。
昆山半山腰上，两个人正在雪中下棋。昆山不同于其他宗门的，所有的长老弟子都在一座山上，昆山没有群山仅有一座高耸如云的山峰。围绕着山体一圈圈的建筑就是昆山所有人员的居所，而山顶就是掌门以及大殿所在位置，越是靠近山顶的人地位就越高。整个昆山就像一个带着一圈圈光环的椎体，高高的矗立在大陆中央。
但昆山作为天下第一宗门，经年累月近万年的积累下来，人员冗杂且地位不低者不在少数。这些年下来，只要是住在半山腰往上的人都算是高地位的。
两人下着棋，眼睛一直盯着棋盘，说出的话却是与棋局毫无关系。
“多少年岁了？”
“五千一百八十五年了......”
两个头发花白衣衫凌乱的人一边下子一边摇头叹息，两人对坐在山间的露台上，这露台安置在峭壁的边缘，下方就是层层叠叠的树木和树荫间的雕梁画栋，积雪掩盖下看着隐隐约约，倒是有几分仙境之意。
“老东西，你还有好些年，我就剩不了多久了！你还不让着我点！”其中一个老者下着下着就要悔棋，伸手就将放下的棋子拿起来，被阻止后出口就骂。
“好你个老匹夫！我能你比你多几年，你少在这倚老卖老！老实点把棋子放下！”
说着两人就开始上手抢棋子，双方都不让谁，原本盘腿而坐一副仙人下棋画卷就这么成了老泼耍无赖。
两人争执着，还是一方先退让，无奈的撒手，任由对方将棋子抓在手中。
“好好好！你耍赖就耍赖，这局我是赢定了！”
“老东西！我就是不拿这棋子你也赢不了！”
“哼！”
两人再次盘腿坐下，佝偻着身体往后靠上大石头，也不顾积雪冰冷就直接靠了上去。
又各自下了几个子，一人才抬头看向天上，微微耷拉的三角眼眯起来，漫天的雪花纷纷扬扬落下，险些掉进他的眼睛里。
“老匹夫，此路已断啊......”
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带着哽咽，带着说不尽的悲凉，这声音细微很快就散在风雪里。对面的老人埋头，凌乱的头发遮挡了他的脸，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看出他整个人散发出的颓唐。
风雪掩盖了一切，任何悲欢在天地看来都不过是一声叹息，很快就会消散。
荆竹几人在山脚等了没一会，就有人传音而来，荆云回复了他，没一会就有人站在禁制外。
“荆云大哥！海棠大嫂！”那是一个是年轻的看着书生气很足的人，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药香，他施施然行礼，又看向坐在一边的荆竹。“这就是荆竹吧？之前在东昙君寿宴还未来得及见礼就匆匆别离，来，这是给你的见面礼。”
说罢，他把手里的东西递过来，是一个小小的白玉九连环，看着有灵气波动，应该是一个防身法器。荆竹看了眼荆云，他点了点头，这才起身行礼后才接过了东西。
“多谢......”因为还不知道他的身份，荆竹再次看向荆云，他立刻回道：“这是药王谷的林风师叔，昔日我们曾与东昙君一起在秘境中合作过好几次。”
“多谢林风师叔。”
林风摆摆手，在一旁的大石头上坐下，有些迟疑的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了：“东昙君原本也要来，可前几日传音与我说是小露不见了，他此次不能来了。”
“她没去找你？”荆云好似知道这其间的隐秘，荆竹在一旁又是一头雾水，这小露是谁？东昙君她见过，那人挺厉害的，这么重要的活动不来？
“你也知道，当年就是因为我入了药王谷，原本想带她进去做个外门弟子，她不肯还与我决裂，我已是多年未见过她了。之前还想着多亏有东昙君照顾她，我也安心了，可是现在外面这情况，她一个弱女子就是找死！”林风皱着眉头，他要不是有宗门要务，否则他也想立即就去找她，那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她一个没有修为的弱女子，如何能离开那岛上？想必还在岛上吧？”那岛周围可是有数不尽的暗礁暗流已经海兽，别说寻常百姓，就是修士坐飞舟经过都得飞得高高的。寻常百姓根本无法进入或者离开那岛屿，这也是林风安心让林露待在东昙君那的原因。
“我也不知，东昙君说岛上反反复复搜遍了，没有她的踪迹，而且她的气息确实消失在海边了。我现在就担心她掉进海里了！”林风本就消瘦，这几天因为担忧妹妹，更是急的不行，加上一直在处理宗门派的任务，脸色更是苍白的不行。
“太清山万兽峰有种巡回犬，鼻子灵敏能寻回万物。待此间事了，你随我们一同回去，同万兽峰借用一只即可。你身上可有带林露的物件？”赵海棠适时提出意见，她看出来林风就是为这而来，反正万兽峰的巡回犬本就可以外借，只是数量稀少，外出做任务需要多个弟子陪同。所以外来人员借用的话需要排队才行，如果是内部人员需要使用就只需说一声即可。
喜欢沥清竹请大家收藏：(m.yishudushu.com)沥清竹亦舒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