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之底,死寂弥漫。唯有那缓慢旋转的归墟之眼,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脏,散发着令人不安的脉动。楚辰在林瑶和阿蛮的搀扶下,艰难地稳住身形,大口喘着气,淡金色的血液仍不断从嘴角溢出,染红了青衫前襟。他的气息衰败到了极点,混沌元神布满裂痕,仿佛轻轻一触便会彻底崩碎。
但他的目光,却死死地、一瞬不瞬地望向归墟之眼的核心——那道被无数漆黑锁链贯穿、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的白色身影。
“母亲……”他嘶哑地呼唤,声音带着无法言喻的痛苦与急切。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呼唤,那白色身影微微动了一下。云芷衣缓缓抬起头,隔着那吞噬光线的黑暗漩涡,目光穿越了空间,落在了楚辰身上。那目光中,没有了之前的焦急与痛苦,只剩下一种深沉的、近乎解脱的平静与无尽的慈爱。
“辰……儿……”
她的声音直接在楚辰心间响起,比之前更加微弱,却异常清晰。
“不要……白费力气了……娘……回不去了……”
楚辰心神剧震,想要开口,却被云芷衣温柔而坚定地打断。
“听我说……辰儿……”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历经万古沧桑的疲惫,“这归墟之眼……并非此界自然而生……乃是远古一场大战……击穿的界壁伤痕……连接着真正的……万寂归墟……”
“幽泉……只知其力,不明其害……若任由它存在……终有一日……整个中天域……都会被其吞噬……归于永恒的‘无’……”
“娘以身承载混沌道基……融入此眼……并非仅仅是被囚禁……更是以自身为‘塞’……延缓其扩张……”
楚辰如遭雷击,他终于明白,母亲并非仅仅是被迫的祭品,她一直在以这种残酷的方式,独自对抗着这场可能毁灭世界的灾难!
“如今……幽泉已灭……封印松动……此眼即将彻底失控……”云芷衣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唯有……以纯粹的混沌本源……结合太极意境……方能将其……暂时封印……”
“娘的神魂……早已与这归墟之眼……融为一体……无法剥离……若要封印……唯有……连同娘的残魂……一同……化作封印的基石……”
“不!一定有别的办法!”楚辰目眦欲裂,挣扎着想要上前,却被体内撕裂般的剧痛阻止,再次咳出大口鲜血。
“孩子……这是娘的宿命……亦是……娘的抉择……”云芷衣的声音愈发温柔,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决绝,“能看到你长大成人……走出自己的道……娘……已无憾……”
“现在……接受娘……最后的礼物吧……”
话音刚落,云芷衣那被锁链贯穿的身影,骤然爆发出最后一道璀璨的混沌光华!那光芒并非攻击,而是她残存的所有本源之力,以及她血脉中传承的、关于混沌大道最古老、最本源的记忆碎片!
这股力量与信息洪流,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直接涌入楚辰濒临崩溃的识海!
“呃啊——!”
楚辰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只觉得无数古老玄奥的符文、图像、道韵如同决堤的江河涌入脑海,冲击着他脆弱的元神。那是关于混沌起源的秘辛,是关于如何真正运用混沌之力封印、乃至修复界壁的古老知识!是云芷衣,以及她背后那神秘家族,世代守护的秘密!
与此同时,云芷衣的身影在爆发完最后的光华后,变得几乎透明。她看着楚辰,脸上露出了一个无比安详、解脱的笑容。
“辰儿……保重……连同娘的份……一起……活下去……”
下一刻,她那透明的残魂,猛然燃烧起来!化作一道纯粹到极致的、由混沌意志与无尽母爱凝聚的白色火焰,主动投向那缓缓旋转的归墟之眼!
“不——!母亲!!!”
楚辰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悲嚎,挣扎着向前扑去,却被林瑶和阿蛮死死拉住。
那白色火焰落入归墟之眼的瞬间,仿佛一滴清水滴入了滚油。整个归墟之眼剧烈地震荡起来,那吞噬一切的黑暗仿佛遇到了天敌,发出了无声的咆哮!
“就是现在!楚辰(师兄\/阁主)!”林瑶和阿蛮焦急地大喊。
楚辰泪流满面,心如刀绞,但他知道,这是母亲用生命为他创造的唯一机会!是母亲最后的夙愿!
他强忍着元神崩碎的剧痛与无尽的悲伤,疯狂运转刚刚接收到的古老传承与自身对太极混沌的感悟。他双手艰难地抬起,沾染着金色血液的手指在虚空中划动,引动那枚幽泉之主留下的、最为精纯的归墟本源之气,混合着母亲燃烧残魂所化的白色火焰,以及自身残存的全部混沌婴元,勾勒出一个巨大无比、复杂到极致的——**混沌归元封印神纹**!
神纹成型的刹那,整个深渊之底被映照得一片璀璨!黑白二色的太极混沌之气作为基底,古老的混沌符文如同星辰般镶嵌其中,边缘流淌着象征着“终结”与“安定”的归墟本源。
“封!”
楚辰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这道凝聚了他、母亲以及幽泉遗留之力的终极封印,推向了那狂暴震荡的归墟之眼!
“嗡——!”
封印神纹与归墟之眼接触的瞬间,爆发出无法形容的璀璨神光!神光所过之处,破碎的空间被抚平,震荡的深渊被稳固,那庞大的黑暗漩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凝实,其表面被无数流转的混沌符文覆盖,那吞噬一切的意蕴被彻底压制、内敛……
最终,归墟之眼化作了一个仅剩丈许大小、如同黑色晶石般平静的球体,悬浮在深渊之底,表面符文流转,散发着稳固而神秘的气息。
它被暂时封印了。
而云芷衣那燃烧的残魂,也随着封印的完成,与那归墟之眼彻底融为一体,消失在了璀璨的神光深处,再也感知不到分毫。
封印的光芒渐渐散去,深渊之底恢复了寂静,比之前更加死寂。
楚辰无力地跪倒在地,望着母亲消失的地方,泪水如同决堤般涌出,混合着鲜血,滴落在漆黑的地面上。他没有发出声音,只是肩膀剧烈地颤抖着,那无声的痛哭,比任何嚎啕都更加令人心碎。
林瑶和阿蛮默默地站在他身后,眼眶通红,心中充满了悲恸与敬意。
云芷衣,这位伟大的母亲,以最决绝、最壮烈的方式,完成了她的守护,也将最后的希望与传承,留给了她的孩子。
母子相见,即是永诀。
深渊之底,唯有楚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在寂静中久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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