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宣九年,宫门口的《节俭诏》已褪了色,却像一道无形的烙印,刻在百官心头—,三品以下的官员骑着青驴穿街而过,八抬大轿在街角落了灰;吏部尚书府的戏台拆了,改成了晾晒谷物的场院;连御膳房的蒸笼里,也常年飘着粗粮的香气。
这一年,新科进士尽数补入空缺,苏砚秋已从中书省员外郎升为门下省给事中,专司审议政令。
他亲手拟定的“百姓监税”章程,在江南试点三月,税银增收三成,那些刻在村口石碑上的账目,比任何律法都更让百姓安心。而官员考核刷下的二十余名老臣,虽有怨怼,却在看到黄河堤坝如期合拢时,哑了声,那堤坝用的铜钱,正是从他们省下的宴饮钱里挪出来的。
御书房的《百官宅第图》换了新的,画里的宅院多了几分朴素,少了些奢华。
白洛恒望着图上苏砚秋那处平民巷的小院,嘴角噙着笑意,听说他接了母亲与媳妇来,老太太总在院墙边种些苏县的青菜,引得邻里都来讨种子。
隆宣十年春,长恒宫产下一位公主,哭声清亮。
白洛恒抱着襁褓中的婴孩,看她攥着小拳头的模样,忽然觉得御书房的檀香里,都掺了几分乳香。
裴嫣靠在床头,笑着说:“陛下给她取个名吧,盼她能见证个太平盛世。”
“就叫明安。”白洛恒指尖碰了碰婴孩的脸颊。
“明是清明,安是安稳。”
这年冬天,度支司的新币也铸好了。
“隆宣通宝”四字铁画银钩,背面铸着嘉禾纹,沉甸甸的透着踏实。
第一批新币投放江南时,苏砚秋亲自跟着去了扬州码头,看着商贩用新币交易,不再为兑换损耗争吵,他忽然想起白洛恒说的“货币如血脉”,如今这血脉,终于通了。
转眼到了隆宣十年六月,御书房的账册换了新的。
户部尚书捧着最新的奏报,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陛下,国库余银已达五十万两!江南秋粮入仓,够支三年军饷;新币流通顺畅,商税较去年翻了一番!”
白洛恒翻开账册,指尖抚过那串醒目的数字,眼眶忽然有些发热。
隆宣初年,国库空得能跑老鼠,自己对着空账本叹气的夜晚;想起苏砚秋跪在殿上,说“民心如田”时清澈的眼神;想起裴嫣取下金钗,说“陛下该带头节俭”时温柔的语气。原来江山这亩田,真的能靠着勤恳耕耘,长出希望来。
七月早朝,大明殿上。百官列班时,见御案上摆着一幅巨大的舆图,南方康国的疆域用红笔圈着,旁边堆着几封边关急报。
“诸位,”白洛恒的声音比往日沉了几分。
“今日不谈赋税,不谈吏治,只说疆域。”
阶下一片寂静,老臣们心里咯噔一下,这几年太平日子过久了,竟忘了南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康国。
“隆宣八年,康国犯境,掠我三城,杀我边民。”
白洛恒的指尖点在舆图上的边境线:“那时国库空虚,朕只能忍,派使者送去岁币,换得一时安宁。”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阶下:“可忍字头上一把刀,这刀悬了两年,该落了。”
兵部尚书出列,拱手道:“陛下,如今我朝兵强马壮,新募的边军皆是精壮,西域进贡的良马也已驯熟,正是用兵之时!”
“臣附议!”苏砚秋上前一步,声音朗朗。
“康国近年在边境私设关卡,截留我朝商队,新币流通后,他们更是强换我朝货币,盘剥商户。若再不惩戒,恐失民心!”
他从袖中取出一本账册,高高举起:“这是江南商户联名递的诉状,半年来,被康国截留的丝绸、瓷器,价值十万两!百姓盼朝廷能为他们做主!”
殿内的气氛瞬间沸腾。年轻官员摩拳擦掌,老臣们却面露忧色。
礼部尚书出列,颤声道:“陛下,打仗劳民伤财,如今国库刚有盈余,若再起战事……”
“劳民伤财?”白洛恒打断他,声音陡然提高。
“康国在边境烧杀抢掠时,怎么不说劳民伤财?我朝商户被截留货物时,怎么不说劳民伤财?”
他拿起一封边关急报,狠狠摔在地上:“上月,康国又杀了我朝三名巡边士卒,把人头挂在城门上!这口气,朕忍不了,大周的百姓也忍不了!”
急报散开,露出上面的血字,殿内瞬间死寂,连呼吸声都带着血腥味。
萧澈出列:“陛下,臣以为,可先派使者问责,若康国执迷不悟,再动兵不迟。既显我朝仁义,也让天下人知我朝用兵不得已。”
白洛恒颔首:“准奏。萧爱卿,你亲自拟定国书,要让康国国主知道,大周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欺凌的王朝了。”
他走到舆图前,指尖沿着边境线划过:“传朕旨意,命北境总兵率三万精锐,进驻边境;命户部预备粮草,确保军需;命刘积随使者前往康国,查核被截留的商户损失朕要让他们知道,大周的钱,大周的人,都不是好欺负的!”
白洛恒的目光越过阶下群臣,落在那抹小小的身影上。
太子白乾穿着明黄色的储君朝服,虽身形尚未长开,脊背却挺得笔直,十岁的孩童站在百官之中,竟无半分怯场。
“太子!”白洛恒的声音缓和了几分,却带着不容错辩的期许。
“你觉得呢?”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太子身上。
这一年多来,太子虽常随驾听政,却极少在朝会上发言,今日陛下当众询问,显然是要考较他的见识。
白乾上前一步,他拱手,声音清朗:“儿臣以为,父皇决策极是。”
他抬眼望向御座,目光里没有寻常孩童的畏缩,只有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康国欺我大周久矣,隆宣八年掠我三城,如今又杀我边军,此乃国仇。若一味忍让,便是告诉天下,我大周可欺,届时不光康国,北境的蛮族、西域的诸国,都会觊觎我朝疆土,那时再想用兵,付出的代价只会更大。”
这番话条理分明,竟有几分白洛恒当年初登基时的锐气。
苏砚秋站在列中,看着太子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忽然想起自己十岁时,还在苏县的田埂上追着蝴蝶跑,而这位储君,已在思考江山安稳的大事,难不成这就是人生起点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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