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万籁俱寂。
柏锦从一场梦中惊醒。
她下意识地向身边摸索,指尖触到的却是一片空旷。
失落感和细微的不安悄然爬上心头。
姐姐最近似乎格外忙碌,即使在深夜也常常不见踪影。
她掀开柔软的丝被,赤足踩在冰凉光滑的地板上,无声地走出了卧室。
庄园里一片寂静,只有走廊壁灯投下昏黄的光晕,拉长了她孤寂的身影。
她像一缕游魂,漫无目的地走着,最终停在了书房门口。
门缝下透出一线微弱的光,姐姐还在工作吗?
她轻轻推开门。
书房里只亮着一盏复古的黄铜台灯,光线集中在宽大的书桌一隅,将周围的空间衬得更加幽深。
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但人并不在。
柏锦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书桌,落在了那盏台灯照射下的区域。
几份文件散乱地放着,而在文件的一角,似乎压着什么东西,露出了边缘。
鬼使神差地,她走了过去,伸手轻轻抽出了那被刻意掩盖的东西。
是两张照片。
照片的像素不高,角度也有些刁钻,像是在紧急情况下拍摄的。
背景似乎是某个混乱的现场,光线昏暗。
而照片的焦点,集中在其中一个倒地昏迷的人身上,更确切地说。
是那人左臂上暴露在外的青龙纹身。
当看清那个纹身的瞬间,柏锦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击了一下。
这个纹身...
她死死地盯着照片,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一股强烈的熟悉感瞬间淹没了她。
她记得,她记得姐姐...星沉浦...她的星姐姐,左边手臂的上方,就有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纹身。
可是...可是姐姐的纹身,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张看起来像是案发现场的照片里?
照片上的人是谁?姐姐她...怎么了?
无数个疑问在她脑海中炸开。
与此同时,一股剧烈的头痛袭来。
她痛苦地捂住额头,眼前阵阵发黑,一些模糊破碎的画面如同闪电般在她脑海中飞速掠过。
昏暗的灯光...冰冷的束缚感...绝望的呐喊...还有...还有舟自横那双充满了偏执的眼睛...
“呃...”她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身体晃了晃,扶住了书桌才勉强站稳。
那些画面闪得太快,她什么也抓不住。
只觉得心里像是突然被挖空了一大块。
为什么...为什么看到这个纹身会这么难受?
为什么心会这么痛?
她到底...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她在书房里茫然地踱步。
目光扫过书架上一排排精装书籍。
扫过墙壁上挂着的抽象画。
扫过角落里那盆生机勃勃的绿植...
一切都那么熟悉,却又在此刻显得如此陌生。
她总觉得。
在这个熟悉的家里,在这个她赖以生存的世界里,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被遗忘了,被掩埋了。
她拼命地回想,努力地挖掘记忆的深处,却只觉得一片混沌。
任凭她怎么想,都无法触及真相的边缘。
良久,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两张照片,按照原样,重新压回了那叠文件下面。
然后,她像逃离一般,快步离开了书房。
她来到了女儿柏知予的房间。
轻轻推开门。
借着走廊透进的微光,能看到小知予正安静地沉睡着,红色的短发柔软地贴在额前,呼吸均匀。
柏锦在床边缓缓坐下,默默地注视着女儿的睡颜。
她看着孩子,狂跳的心似乎得到了一丝安抚。
她就那样静静地坐着,看了很久很久。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悄然起身,替女儿掖好被角,轻轻地退出了房间。
重新躺回宽大柔软的床上,身体陷入床垫中,柏锦却感觉不到丝毫舒适和睡意。
脑海里反复回闪着那个青龙纹身,回闪着那突如其来的头痛和空洞感。
她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浮雕花纹,直到眼睛酸涩,也无法驱散心头的阴霾。
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她再次起身,无意识地走上了三楼。
走廊尽头,有一扇需要密码才能开启的房门。
这个房间,姐姐从不让她进入,只说存放着一些旧物。
她站在那扇紧闭的房门前,手指轻轻拂过密码锁。
心里有一个声音在怂恿她,或许...答案就在里面?
她在门前徘徊了许久,指尖几次悬在密码盘上方,最终却还是无力地垂落。
她不敢。
她害怕触碰姐姐不允许她触碰的领域,害怕打破目前看似平静的生活。
更害怕...那门后隐藏的,是她无法承受的真相。
最终,她带着一团乱麻的心绪,回到了卧室。
也就在这时,她听到了楼下传来极其轻微的声音。
是姐姐回来了。
她下意识地想下床去迎接,像往常一样,给她一个拥抱,问她累不累。
然而,当她走到卧室门口。
正准备拉开房门,却透过并未完全关严的门缝,看到了刚从外面回来的舟自横。
舟自横正背对着卧室方向,走向走廊另一端的客房。
她似乎没有察觉柏锦已经醒来,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第一时间回到主卧。
就在她侧身推开客房门的一刹那。
借着走廊壁灯的光,柏锦清晰地看到了她的侧脸。
那上面没有任何疲惫或温柔,只有一种未曾掩饰的戾气和杀意?
那种眼神,锐利、凶狠,让柏锦的心猛地一沉,伸出去准备开门的手,瞬间僵在了半空。
她默默地收回了手,轻轻将门缝掩得更小一些,只留一道细微的视线。
她看着舟自横走进客房,关上了门,并没有像她期待的那样走向自己。
柏锦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到地毯上。
心中那股空落落的感觉更加清晰了。
她习惯了。
习惯了姐姐偶尔的夜归,习惯了她说“公司有事”,习惯了不去追问那些她不愿意透露的秘密。
她总是告诉自己,姐姐掌管着偌大的集团,有很多身不由己,有很多她无法理解的压力。
她只要相信她,依赖她,做好她的妻子就好。
可是...为什么心会这么难受呢?
就在这时。
“轰隆——!!”
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了夜幕,紧随其后的是一声惊天动地的炸雷。
暴雨,倾盆而下。
豆大的雨点密集地敲打着窗户,像是无数只手在疯狂地拍打着,想要闯入这片安宁的空间。
柏锦被雷声惊得浑身一颤,一股莫名的惶恐瞬间将她淹没。
她从小就有些害怕这样狂暴的雷雨夜,而此刻,这种恐惧被无限放大。
她总觉得,在这样的雨夜,似乎总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她挣扎着站起身,走到窗边。
窗外是模糊混乱的世界,雨水冲刷着玻璃。
她看着这狂暴的雨夜,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柏锦回到床边,拿起放在床头柜上那本精致的皮质日记本和一支钢笔。
这是她记录心情和偶尔灵感的小天地。
她翻开新的一页,笔尖悬在纸面上,却久久无法落下。
脑海中思绪纷乱,让她心乱如麻。
最终,她凭着一种本能,笔尖开始在纸上滑动。
她刚落下最后一个字,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舟自横走了进来。
她已经换上了舒适的睡衣,脸上那些戾气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柏锦最熟悉的温柔。
“锦儿?”她看到柏锦坐在床边,手中还拿着笔和日记本,有些惊讶地走近,“怎么还没睡?是被雷声惊醒了吗?”
她的声音柔和,带着关切。
柏锦抬起头,望向她那双此刻盛满了温柔的眼睛。
她努力压下心中的惶惑,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微弱:“嗯...被雷声惊醒了。”
舟自横在她身边坐下,伸出手,轻轻将她揽入怀中,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
“下雨了,锦儿,”舟自横的声音低沉,手指轻柔地梳理着柏锦的长发,“我来陪你。别怕,我在。”
柏锦依偎在她怀里,感受着这份依靠,手臂环住了她的腰。
然而,心底那片空洞,却并未被这温暖填满,反而在温柔的对比下,显得更加清晰。
她将脸埋得更深些,闷闷地“嗯”了一声。
舟自横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睡吧,我在这里。”她轻声哄着,像哄一个孩子。
在舟自横有节奏的轻拍和温柔的哼唱中,柏锦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沉重的眼皮缓缓合上。
确认柏锦已经睡着,舟自横轻柔地放开了她,为她掖好被角。
她的目光,落在了床头的那个日记本上。
她伸出手,无声地拿起了日记本,翻到了最新的一页。
当看到那首墨迹未干的诗句时,她的目光微微凝滞了。
“终日思君眉黛蹙,今朝万里客心回...”
“欲借车窗调雅韵,却惊檐滴碎清欢...”
诗句里那无意识的期盼和隐隐的不安,轻轻扎了她一下。
她的指尖拂过那些娟秀的字迹,眼神复杂难辨。
锦儿...即使是在你无意识的诗里,也在期盼着“客心回”吗?那个真正的“客”,是谁?
她合上日记本,轻轻放回原处。
舟自横坐在床边,守着熟睡的柏锦,眼中却再无睡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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