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怀抱着依旧温热的饭盒,心中像是揣着一只不安分的小兔子。
她跑着来到了那个熟悉的废弃建筑群。
然而,当她气喘吁吁地赶到昨晚那个隐蔽的角落时,眼前的情景却让她猛地停下了脚步,呼吸一滞,瞳孔因为惊讶而微微放大。
昨晚那个蜷缩在黑暗中的苍白女人,此刻,竟然换上了一身...勉强算是干净的衣服?
那是一套看起来像是男性款式的运动服,有些宽大,松松垮垮地挂在她瘦削的骨架上,但袖子和裤腿都短了一截,显得颇为怪异,但至少,不再是之前那身单薄且沾染了污渍的衣物。
她就安静地坐在一块相对平整的石块上,背脊挺得笔直,不再是昨晚那种全然崩溃的蜷缩姿态。
虽然眼神依旧空洞茫然,专注地看着地面某处虚无的点,但整个人的状态,似乎...稳定了一些?
“姐姐?”顾念试探着,小心翼翼地靠近,声音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她。
星沉浦闻声,缓缓地抬起头。
看到是顾念,她眼中那浓重的迷雾似乎微微散开了一丝,但依旧没有任何清晰的思绪,只是静静地望着她。
顾念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套不合身的男式运动服上,心中瞬间了然,同时也涌起一阵强烈的自责和懊恼。
自己真是太粗心了,只想着给她带吃的,却完全忘了她需要一身干净保暖的衣服。
这冰天雪地的,她昨晚该有多冷啊!
“这衣服...”顾念犹豫着开口,心里猜测着来源,隐隐有些不安。
星沉浦似乎无法理解她的问题,只是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然后又抬起头,茫然地看着顾念。
她无法组织语言来描述不久前发生的事。
就在顾念到来之前,确实有一个穿着这套运动服、眼神猥琐的年轻男人,试图靠近这个独自待在废墟中的美丽女人。
他嘴里说着不干不净的话,带着满身的酒气和恶意逼近。
然而,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星沉浦肩膀的那一刹那。
那个原本如同雕塑般静止的女人,动了。
甚至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她的身体就已经自动做出了应对。
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那个男人只觉得手腕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他甚至没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手的,整个人就已经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掼倒在地,摔得七荤八素,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
他惊恐地抬头,对上的是一双不含丝毫人类情感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一种绝对的漠然和一种凛冽的杀意。
星沉浦甚至没有多说一个字,只是用那双空洞的眼睛瞥了一眼他身上那套还算厚实的运动服。
那男人连滚带爬地,用带着哭腔的声音主动哀求:“衣...衣服!我给你!都给你!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
他手忙脚乱地撕扯着将身上的运动服外套和长裤脱了下来,扔在地上。
然后像见了鬼一样,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片废墟。
星沉浦默默地捡起那套衣服,面无表情地套在了自己的身体上。
宽大的衣物带来了一些笨拙的暖意,也暂时遮蔽了她的狼狈。
顾念看着星沉浦茫然的眼神,知道问不出什么,但心中也大致猜到了过程。
她压下那份后怕和复杂情绪,将保温饭盒递过去,声音更加柔和:“先吃饭吧,姐姐,还热着呢。”
看到食物,星沉浦空洞的眼神里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光亮。
她接过饭盒,打开,食物的香气弥漫开来。
她开始低头,安静地小口小口吃着,动作依旧有些机械,但比昨晚显得稍微“熟练”了一些。
看着她安静吃饭的样子,一个念头在顾念心中逐渐清晰起来。
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给她送一顿两顿饭可以,但这绝非长久之计。
她需要一个安身之所,需要一份能让她活下去的工作,需要重新融入这个社会。
等星沉浦吃完,顾念收拾好饭盒,深吸一口气,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姐姐,一直待在这里不是办法。我...我想给你介绍一份工作,好吗?有了工作,你就能自己赚钱,有地方住,有饭吃。”
“工作?”
星沉浦抬起头,嘴里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眼神里是全然的困惑和不理解。
这个词,在她空白一片的记忆库里,找不到任何对应的解释和关联。
她只是呆呆地看着顾念,试图理解一个全新的概念。
顾念看着她那纯然迷茫的样子,心中一阵酸涩。
她该如何向一个连“工作”是什么都忘记的人解释这一切呢?
她抬起头,望向被城市霓虹映照得泛红看不见一颗星辰的夜空,心中充满了无力感。
忽然,她心念一动。
没有星星的夜晚...姐姐失去了所有的记忆,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不也像是这片失去了星辰的天空吗?
空洞,迷茫,被不属于自身的光芒所覆盖。
她低下头,目光重新落回星沉浦那张苍白却难掩绝色的脸上,怜惜的念头涌上心头。
她轻轻握住星沉浦微凉的手,声音温柔:
“姐姐,你看,城市的夜晚,都看不到星星了。”她指了指那片空洞的夜空,然后看向星沉浦,眼中闪烁着真诚而温暖的光芒,“你也不记得自己是谁了...要不,以后,我就叫你‘星星姐姐’,好不好?就像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星一样。”
“星星...姐姐?”星沉浦茫然地重复着这个称呼,依旧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
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任由这个称呼,落入她荒芜的心田。
顾念当她默认了,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
她拉起星沉浦的手:“星星姐姐,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她带着星沉浦,穿行在夜晚的街巷中,最终停在了一家灯火通明的家常菜馆前。
这家餐馆的老板,是顾念父亲的老战友,姓王,顾念一直叫他王叔叔。
王叔叔为人仗义厚道,对顾念也很好。
顾念深吸一口气,拉着有些拘谨,下意识想往她身后缩的星沉浦走了进去。
“王叔叔!”顾念扬起笑脸,朝着正在柜台后算账的中年男人喊道。
王叔叔抬起头,看到是顾念,脸上立刻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哟,是小念啊!这么晚了怎么过来了?吃饭了吗?”
他的目光随即落在了顾念身后那个穿着不合身男式运动服、低着头、浑身散发着不安与疏离气息的陌生女人身上,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王叔叔,我吃过了。”顾念走上前,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恳求的语气说,“叔叔,我想给您介绍个员工,好不好?”说着,她将身后的星沉浦轻轻往前拉了拉。
王叔叔打量着星沉浦。
这女人脸色苍白,瘦得厉害,但那出色的骨相和五官,以及此刻这种脆弱又带着某种奇异气场的感觉,实在不像是个能干餐馆粗活的人。
他皱了皱眉,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语气委婉:“小念啊,不是叔叔不帮你。你看你这位...朋友,”他斟酌着用词,“叔叔这儿都是些男人干的粗活重活,她一个女的,这细胳膊细腿的,恐怕...”
顾念看出了王叔叔的顾虑,心里着急,连忙扯住王叔叔的袖子,用上了撒娇的杀手锏,声音软糯地恳求:“叔叔~我知道的,您一定有办法的!星星姐姐她...她只是暂时遇到困难了,她很需要这份工作!她可以的,您给她一个机会嘛,好不好?求求您了叔叔...”
就在顾念软语相求,王叔叔依旧面露难色之际,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的星沉浦,似乎隐隐感知到了顾念的焦急和那份因为自己而起的为难。
她茫然地抬起头,视线扫过餐馆大堂。旁边,一张用来看起来颇为沉重的实木方桌(估计至少有百来斤重)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并不理解“工作”和“证明”的含义,只是潜意识里,有一个模糊的念头。
不能让这个给自己食物的女孩为难。
于是,在顾念和王叔叔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星沉浦默默地走到了那张桌子旁边。
然后,在两人惊愕的目光注视下,她伸出了一只苍白瘦削的手,抓住了厚重的桌沿。
下一秒,令王叔叔和旁边一个偶尔瞥见的服务员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
星沉浦甚至没有弯腰蓄力,只是凭借着手臂和腰腹的力量,看起来毫不费力地,单手就将那张沉重的实木方桌直接抬离了地面。
手臂稳如磐石,没有丝毫颤抖。
“!!!”
王叔叔张大了嘴巴,手里的记账笔“啪嗒”一声掉在柜台上,眼睛瞪得像铜铃,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那个服务员也倒吸一口冷气,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顾念也惊呆了,她知道这个女人可能不一般,却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不一般”!这需要多大的力气?!
死寂般的沉默持续了好几秒。
王叔叔猛地回过神,没有任何犹豫,脸上的为难和疑虑瞬间被一种捡到宝般的惊喜和果断所取代。
他开餐馆,最缺的就是这种力气大、能扛能搬的得力帮手。
这女人看着弱不禁风,谁能想到竟有如此神力。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干活好手。
“行!行了!”王叔叔一拍大腿,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连声应道,“没问题!小念,你这姐姐...我留下了!绝对留下了!”
他立刻热情地跟顾念和依旧一脸茫然的星沉浦简单说了一下工资待遇。
虽然不算很高,但包吃包住,对于此刻的星沉浦而言,无异于雪中送炭。
顾念悬着的心终于重重落下,她连连向王叔叔道谢:“谢谢王叔叔!太谢谢您了!”
王叔叔也是个爽快人,当即就让服务员带着星沉浦去餐馆后面,给她安排了一个干净的小房间,还找来了几套干净的衣服给她换洗。
顾念不放心,也跟着进去,像个小大人一样,帮着星沉浦铺好床铺,整理好寥寥无几的用品,又细细叮嘱了她一些注意事项,尽管知道她可能根本听不懂。
星沉浦只是安静地听着,茫然地看着这个为自己忙碌的少女,看着她额角细密的汗珠和眼中真诚的关怀。
一切安排妥当,夜色已深。
顾念看着换上一身干净衣服“星星姐姐”,心中百感交集。
“星星姐姐,你在这里好好的,听王叔叔的话。”顾念站在门口,不放心地再次叮嘱,“我...我以后会常来看你的。”
星沉浦站在房间里,望着门口那个即将离开的少女,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但最终,还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只是那双空洞的眼睛,一直追随着顾念的身影,直到她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顾念走出餐馆,回头望了一眼那扇亮着温暖灯光的窗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夜风吹在她微微发烫的脸上,带着一丝凉意。
至少,星星姐姐暂时有了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港湾。
至于未来...她握了握小拳头,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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