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串钥匙,在我手心里攥了一宿,攥得汗津津、热烘烘的。第二天天蒙蒙亮,我才迷迷糊糊睡着。梦里头,一会儿是张左明那张狰狞的脸在骂我“破鞋”,一会儿是林昊灼热的眼神和那句“你比这房子金贵”,一会儿又是那套亮堂堂、空荡荡的新房子在眼前晃。醒来的时候,枕头湿了一大片,心里头像一团乱麻。
白天出摊,我有点魂不守舍。林昊来了,看见我眼圈发青,没多问,只是默默帮我张罗生意,眼神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探询。我躲着他的目光,心里乱糟糟的。
收摊后,他照例送我。走到那个新小区附近,他脚步慢了下来,眼神往那边瞟。
“香香……房子……你看……”他声音有点迟疑。
“我……我再想想。”我赶紧打断他,拉着他就往出租屋的方向走。
他没再坚持,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攥着我的手紧了紧。
接下来几天,我像丢了魂似的。那串钥匙就放在贴身口袋里,硌得我慌。有时候半夜醒来,我会摸出钥匙,对着窗户透进来的月光看。冰凉的金属,在月光下闪着幽暗的光。要,还是不要?这个问题,像两个小人,在我脑子里打架,打得我头疼欲裂。
要?凭什么要?我吴香香是穷,是没本事,可也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拿人家这么金贵的东西!一套房子啊!这得是多大的情分?我还不起!万一……万一以后有啥变故,我拿什么脸见他?市场里那些闲话,唾沫星子真能淹死人!她们会说,看吧,吴香香就是图林昊的钱,男人一进去,就急着找下家,还被包养了!
不要?可……那房子真好啊!亮堂,宽敞,有厨房有厕所,孩子们能有自己单独的房间,不用再挤在那间又小又潮的出租屋里。那才是像个家的样子!是我做梦都想要的窝!而且,林昊他是真心的,我看得出来。他不是那种拿钱砸人的主。他说是“夫妻共同财产”,是“聘礼”,是“借住”……他是在给我台阶下,是在顾全我那点可怜的自尊心。
纠结了几天,我瘦了一圈。力力看出我不对劲,小声问:“娘,你咋了?是不是……林叔叔欺负你了?”
小花也抱着我的腿:“娘,你不高兴吗?”
看着孩子们担忧的小脸,我心里“咯噔”一下。我在别扭啥?为了我那点可怜巴巴的脸面,就要让孩子们继续跟着我吃苦受罪吗?住在那破平房里,我受够了苦日子,难道还要让孩子们也受着?
一股狠劲突然冲上头顶!去他娘的脸面!去他娘的闲话!我吴香香苦了半辈子,好不容易遇到个真心实意对我的男人,想给我和孩子一个好点的日子,我凭什么不要?!我扭扭捏捏、瞻前顾后的,给谁看?装清高给谁看?我都三十多岁了,半老徐娘了,还装啥大姑娘羞涩!
那天晚上,林昊送我回去。走到楼下,我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那串钥匙,摊在手心里。
“林昊,”我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房子……我收了。”
林昊愣住了,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像是没反应过来。过了好几秒,他才猛地抓住我的肩膀,声音都变了调:“香香!你说真的?!你……你答应了?!”
“嗯。”我点点头,鼻子有点酸,“不过,不是白要。算我借住的!等以后……等以后我挣了钱,按市价,把这钱还你!”
“还什么还!”林昊一把将我紧紧搂进怀里,力气大得像是要把我揉进他骨子里,声音激动得发颤,“我的就是你的!说什么还不还的!香香!你……你真是……太好了!”
他语无伦次,抱着我转了个圈,笑得像个孩子。看着他这么高兴,我心里那点纠结和不安,突然就烟消云散了。值了!就冲他这份真心,值了!
“走!现在就去看看咱们的家!”林昊兴奋地拉着我的手,就往新小区跑。
再次走进那套房子,心情完全不一样了。开了灯,屋里亮堂堂的,雪白的墙壁,光洁的水磨石地面,崭新的家具,一切都透着股生机勃勃的新鲜劲儿。
“你看,这沙发,软和!这床,结实!这厨房,宽敞!以后咱做饭也方便!”林昊像个献宝的孩子,拉着我挨个房间看,介绍着每一样东西,“这房子是不大,三居室,咱一家四口住,刚合适!太大了冷清!这样温馨!”
一家四口……这话听着,让我心里一暖。
“你……你咋买这么多房子?”我忍不住问。一套房子就够吓人了,他还说买了好几套?
“嗨!现在干啥最赚钱?房地产啊!”林昊摆摆手,语气轻松,“我包工程,认识人,有内部价,便宜!就多囤了几套。放着升值呗!这套是留着咱自己住的,小点,但地段好,离市场近,你出摊方便。”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我听着,心里却是惊涛骇浪。原来林昊……比我想象的还有钱得多。以前只觉得他是个踏实能干的小老板,没想到……我这是捡到宝了?还是……跳进了个更大的坑?心里那点刚刚压下去的不安,又悄悄冒了头。
林昊看出我的忐忑,拉着我在新沙发上坐下,握着我的手,眼神认真:“香香,你别有压力。我有钱,那是我的事。我对你好,是想跟你踏实过日子,不是拿钱砸你。你信我,等离了婚,咱们就堂堂正正地领证,这房子,就是咱俩的名字!”
他的话,像定心丸。我看着他真诚的眼睛,点了点头。罢了!既然选择了,就别再疑神疑鬼!赌一把!就赌他林昊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那晚,我们没回出租屋。
一切都水到渠成。当他再次吻住我,把我压在那张崭新的双人床上时,我没再抗拒。心里那点羞涩和紧张,被他温柔又急切的动作一点点融化。他很小心,很温柔,不像张左明那样粗暴野蛮。不像傅恒丰那种粗暴,甚至……还摸出个小袋子,笨手笨脚地戴上。
“这……这是啥?”我脸红得像烧起来。
“安全套。”他声音哑哑的,带着喘,“现在……还不能让你怀上……等以后,结婚了,你要是愿意,再给我生一个……不愿意,也没事,有力力小花,我就知足了……”
这话,像暖流,涌进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他连这个都想到了……是真心疼我,为我着想。那一刻,我心里最后一点防线,彻底崩塌了。我伸出手,主动搂住了他的脖子,生涩又大胆地回应他。
三十多岁的女人,旱了太久了。像久违的甘霖,滋润着干涸的土地。陌生的快感,像潮水般一波波涌上来,淹没了我。我咬着唇,压抑着快要溢出口的呻吟,指甲深深掐进他结实的后背。原来……男女之间的事,可以这么……好。跟不爱的人,是折磨。跟真心喜欢的人,是……享受。
事后,他紧紧搂着我,汗湿的身体贴在一起。谁也没说话,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在安静的夜里交织。窗外,月光洒进来,照在光洁的地板上,泛着清冷的光。我心里是从未有过的踏实和……平静。仿佛漂泊了半生的船,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
“香香,”他在我耳边低语,“以后,这就是咱的家了。明天,我就找人来帮忙,把出租屋的东西搬过来。咱们……好好过日子。”
“嗯。”我把脸埋在他胸口,闻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轻轻应了一声。
野草,在石缝里挣扎了半辈子,风吹雨打,差点枯死。现在,终于被人小心翼翼地移栽到了暖房里,有人浇水,有人施肥,有人遮风挡雨。是福是祸,不知道。但这一刻,我心里是满满的、实实在在的……踏实感。为了这份踏实,前面就是刀山火海,我也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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