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广州返回江汉市后，孙丽华便催促着苏敏哲，定下了去她家里正式拜访的时间。
与此同时，孙丽华的家中，一场关于未来的“战略部署”，也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孙丽华从广州一回来，就把在苏家的所见所闻，对父母进行了一番详尽的描绘。
她着重描述了苏家那栋气派的独栋小楼，孙母听得双眼放光，仿佛已经看到了无数的荣华富贵在向自家招手。
她用胳膊肘捅了捅女儿，急切地问：“那……他们家可有说，什么时候把你俩的事情定下来？有没有提过彩礼什么的？”
孙丽华摇了摇头，有些失落地说：“没有。感觉敏哲的爸妈都比较开明，不怎么会干涉孩子自己的事情。”
“开明？”孙母的眉毛立刻竖了起来，“这叫什么开明！你一个黄花大闺女，都跟着他回家过年了，这事儿要是不定下来，以后传出去，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她一拍大腿，下了结论，“不行！这事儿你得抓紧！你找个机会跟敏哲商量好，尽早把名分定了。名分定了，咱们家才好提聘礼的事情。他家那样的条件，聘礼肯定不能少了！”
一直沉默着抽烟的孙父，在这时却开了口。他将烟头在烟灰缸里摁灭，慢条斯理地说：“这事，不能急。”
“怎么不急？！”孙母不解地看着他，“煮熟的鸭子，还能让他飞了不成？”
“你这么个急吼吼的样子，才真会把人家吓飞了！”孙父瞪了妻子一眼，他虽然也同样眼热，但心思比妻子深沉得多。
他叮嘱道，“等明天苏敏哲过来家里，咱都热情点，对他好点。记住，谁都不准提聘礼那两个字！”
“不是都说好了吗，咋又不提了？”孙母更糊涂了。
“你这个榆木脑袋！”孙父压低了声音，“聘礼是要提，但不是现在提！你现在提，人家还没毕业，工作也没着落，不是把人往外推吗？咱们得一步一步来。”
他伸出手指，开始分析：“首先，是让他心甘情愿地留在江汉。然后，是让他把婚事定下来。你不能把人家吓走啊，先不提结婚，提订婚！他们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就毕业了，先把订婚的事情说了。等他家里人为了订婚的事情过来了，到时候，人都在江汉了，这聘礼的事情，不就好谈了吗？那叫顺理成章！”
孙家住在钢材厂的筒子楼里，这种老式的职工宿舍，一条长长的、昏暗的走廊串联起好几户人家，厨房和厕所都是公用的。
一到了饭点，走廊里就充满了各家炒菜的油烟味，毫无隐私可言。
孙家就住在这条走廊的尽头，一个两居室的套间里。孙丽华平时住在学校，家里是两个正在读中学的弟弟孙正华和孙武华住一间上下铺，孙父孙母住一间。
屋里空间狭小，东西堆得满满当当，空气中总有一股散不去的油腻气息。
为了迎接苏敏哲的到来，孙母特意将家里彻底打扫了一遍，还从邻居家借来了两把椅子，即便如此，当苏敏哲和孙丽华走进来时，屋里还是显得拥挤不堪。
苏敏哲准备的上门礼，大都是从广州返回的时候，母亲云舒给他备好的。
有广州最出名的饼食店的礼盒，有几包上好的腊味，还有一盒包装精美的茶叶。这些礼物，无论从分量还是体面上，都无可挑剔。
孙父孙母看到这些礼物，脸上的笑容愈发真诚和热烈。孙母更是拉着苏敏哲的手，一口一个“小苏”，亲热得就像他已经是自家的女婿。
孙丽华的两个弟弟孙正华和孙武华，也都在家。
孙正华比孙丽华小一岁，也在钢材厂上班，已经说好了对象，就等着结婚了。
孙武华今年十六岁，还在上高中。
饭桌上，孙父看似不经意地，将话题引到了他最关心的问题上：“小苏啊，你们……快毕业了吧？这毕业分配的问题，考虑得怎么样了？”
苏敏哲看了一眼身旁正满脸期待地看着他的孙丽华，他放下筷子，认真地回答道：“叔叔，我是学校的优秀学生，毕业分配的时候有优先选择权。我自己的意愿，是想留在江汉市的。”
“哎哟，留在江汉好啊！江汉好啊！”孙母立刻拍手叫好。
她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苏敏哲要是留在了江汉，那以后不就能名正言顺地帮衬到自家了吗？女儿也能多帮衬着家里这两个弟弟。
孙父则更高明一些，他追问道：“那……你家里没有意见吧？”
苏敏哲笑了笑，说：“叔叔您放心。我家里父母都比较开明，他们都尊重我的意见。”
眼看第一步计划顺利达成，孙母立刻按照丈夫的部署，发起了第二轮攻势。
她放下筷子，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小苏啊，既然你决定留在江汉了，那你跟我们家丽华的事情，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定下来啊？”
苏敏哲没想到话题转得这么快，一下子愣住了。
他下意识地回答：“阿姨，我们现在还没毕业，工作也还没定……我想着，是不是等毕业后，工作稳定了，再……”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孙父一声沉重的叹息打断了。
“小苏啊，不是叔叔逼你。”孙父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脸上满是愁容，“这过年，让丽华跟着你回家的事情，说到底，是我们做父母的考虑不周了。”
“你不知道啊，这街坊邻居、亲戚朋友之间的嘴有多碎。过年拜年的时候，亲戚们问起丽华，我这一说，大家表面上都说你们感情好，可背地里呢？都觉得，咱们家丽华没名没份的，就跟着你去了你家，这……唉，你不知道，这说出来的话，不好听啊！”
孙母也立刻接上话，她甚至拿出帕子，擦了擦根本没有眼泪的眼角：“可不是吗！我跟你叔，这几天在亲戚中间，都快抬不起头来了！人家都戳着我们的脊梁骨，说我们家没家教，姑娘家不知道检点！我们受点委屈没什么，可不能让我们家丽华，平白无故地受这种委屈啊！”
坐在一旁的孙正华和孙武华兄弟俩面面相觑，满脸困惑：这事，他俩咋不知道？过年的时候，亲戚们不都夸姐姐找了个好对象，羡慕得不行吗？
苏敏哲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卖惨”给弄懵了。他是个心地善良、责任心又强的年轻人，一听到因为自己，让孙丽华和她的家人受了委屈，心中顿时充满了愧疚。
他想了一下，既然已经决定要跟孙丽华在一起，那订婚，似乎早一天晚一天也差不多。
“叔叔阿姨，是……是我考虑不周了。”他愧疚地开口，“订婚的事情，我……我会跟家里说的。”
孙父也松了口气：“既然要订婚，这就是大事了。到时候，你父母也得来一趟，两家人见见面，把事情定下来。”
“对对对。”孙母连连点头，“亲家见面，这是规矩。”
苏敏哲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跟父母商量的。”
饭后，苏敏哲没有久留。孙丽华送他到楼下。
“敏哲，谢谢你。”她拉着他的手，眼睛有些湿润，“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可能太快了，但是……”
“没关系。”苏敏哲拍拍她的手，“既然在一起了，早晚都要走这一步。”
看着苏敏哲离去的背影，孙丽华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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