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碾过福利院生锈的铁门时,林砚秋看见门柱上的漆皮剥落处,露出和河滩螺旋图案相同的刻痕。院子里的白玉兰开得正盛,花瓣上却凝着层白霜,像无数细小的虫蜕。
“三年前送他来的时候,这里还叫‘晨光福利院’。”刘梦熄了火,指腹在方向盘的磨损处摩挲,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个指甲盖大小的笛孔形凹痕,“现在改成‘骨笛儿童之家了。
周野推开车门,肩膀的疤痕突然针扎似的疼。他抬头望向主楼,三楼最东侧的窗户敞开着,窗台上摆着支白骨笛子,阳光照在上面竟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
“有人在等我们。”陈默的地质锤不知何时从后备箱滚了出来,锤头的白骨正在微微颤动,像指南针般指向那扇窗户。
主楼大厅的旋转楼梯缠着圈圈白骨,像条巨大的蛇盘在墙面上。前台的玻璃柜里陈列着各式各样的骨笛,短的只有手指长,长的能到膝盖,笛身上都刻着相同的螺旋纹。
“欢迎回家。”个穿白大褂的女人从楼梯上走下来,她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截白骨,说话时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两排尖细的牙齿,“编号的孩子在等你们。”
林砚秋的手机突然自动对焦,屏幕里女人的瞳孔正在变成竖瞳,虹膜上爬满了笛孔形的纹路。“你是谁?”她攥紧手机,指腹按在关机键上,却发现屏幕像被胶水粘住般纹丝不动。
“我是这里的护工,也是第37任骨笛守护者。”女人的白大褂突然裂开,后背露出两排白骨制成的翅膀,每根骨头上都嵌着只眼睛,“你们身体里的始骨碎片,该归位了。”
陈默突然拽着林砚秋往楼梯跑,地质锤的锤头在他掌心发烫,竟自动弹出截骨刺。“三楼东侧,快!”他的声音里混着喘息和奇怪的嗡鸣,像是有骨笛在喉咙里吹奏。
楼梯转角的墙壁上挂着排照片,都是些孩子的笑脸。林砚秋跑过时瞥了眼,照片里每个孩子的手腕上都戴着刻有日期的金属牌,最新的那张照片里,七个穿着矿工服的男人正站在福利院门口,为首的人手背上有个月牙疤。
“他们把这里变成了新祭坛。”周野突然停在二楼平台,走廊尽头的铁门后传来孩子的哭声,那哭声里夹杂着骨笛的调子,“三年前那个孩子,根本没被送到普通福利院。”
刘梦踹开铁门的瞬间,股腥甜的气味扑面而来。房间里摆着七张婴儿床,每张床上都躺着个浑身裹着白虫的孩子,他们的胸口都插着支细小的骨笛,笛孔里渗出银白色的液体。
“编号在最里面。”护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的翅膀已经完全展开,骨头上的眼睛正齐刷刷地盯着他们,“他是最完美的容器,始骨的核心早就种在他身体里了。”
最里面的婴儿床挂着块金属牌,上面的数字被血水浸成了暗红色。床上的男孩已经长到十几岁的模样,皮肤像透明的玻璃,能看见皮下跳动的血管里,白虫正在顺着血液流动,在他心脏的位置聚成团白光。
“刘警官。”男孩突然睁开眼,他的瞳孔里映着支巨笛的影子,“你终于来送我回家了。”他抬起手,手腕上的月牙疤正在渗血,滴在床单上竟汇成个螺旋图案。
周野突然按住自己的肩膀,疤痕裂开道缝,涌出的黑血滴在男孩手背上。那些白虫像被烫到般缩回心脏,男孩的眼睛瞬间恢复了黑色,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它们在啃我的骨头……快毁掉始骨……”
护工的翅膀突然扇动起来,无数白虫从骨缝里钻出来,在空中组成张巨网。“晚了。”她的身体开始透明,露出里面由白骨组成的骨架,“祭祀的最后步,要用始骨碎片持有者的血来激活核心。”
陈默的地质锤突然飞出去,锤头的白骨刺进男孩胸口的白光里。男孩发出声撕心裂肺的尖叫,身体像气球般膨胀起来,皮肤下浮现出万人骨笛的纹路。
“他要变成新的主骨了!”刘梦掏出最后捆炸药,却发现引线不知何时被白虫啃成了粉末。她突然咬破自己的左肋,那里的刻痕正在发光,鲜血滴在男孩身上的瞬间,白光里浮现出先民首领的脸。
“我的肋骨……终于要回来了。”首领的声音从白光里传来,男孩的身体开始分解,变成无数截白骨在空中重组,“当年你们炸掉的,只是我用矿工骨头做的替身。”
林砚秋的手机突然拍摄到幅画面:福利院的地基下,埋着具巨大的骨架,每根骨头都刻着笛孔,成千上万的白虫在骨缝里钻进钻出,像在给骨架输血。
“这里是始骨真正的埋藏地。”林砚秋举着手机后退,屏幕里的骨架突然睁开眼,眼眶里爬出的白虫正顺着数据线往她手上爬,“先民首领根本没死,他把自己的骨架改造成了永生祭坛!”
周野突然拽过刘梦的手,将她的血抹在自己肩膀的伤口上。黑红色的血液在空中凝成支骨笛,他抓起骨笛冲向白光:“先民说过,用带骨伤的血制成的骨笛,能刺穿始骨的核心!”
骨笛刺进白光的瞬间,男孩的重组突然停止。空中的白骨开始炸裂,每个碎片里都钻出个矿工的灵魂,他们举着骨笛吹奏起《送别》,调子却和收音机里的完全相反。
“是反调!”陈默突然明白过来,地质锤的锤头裂开,露出里面截刻着反螺旋纹的骨头,“白虫害怕反调的共鸣!”
护工的骨架在反调中开始瓦解,骨头上的眼睛个个爆裂开,流出银白色的液体。她尖叫着扑向周野,却在碰到骨笛的瞬间化作堆白虫,被男孩心脏处的白光吸了进去。
“快让他吹反调!”刘梦按住男孩的肩膀,他胸口的白光正在收缩,露出里面截雪白的肋骨,上面刻着和周野疤痕相同的数字,“用他身体里的始骨核心!”
周野将骨笛塞进男孩嘴里,自己按着他的手打出节拍。男孩的喉咙里发出嘶哑的调子,那些在空中盘旋的白骨突然调转方向,刺向地基下的巨大骨架。
地基开始塌陷,福利院的墙壁裂开无数道缝,露出里面嵌着的密密麻麻的白骨。林砚秋的手机录下了最后的画面:男孩的身体化作道白光,钻进首领骨架的肋骨处,反调的《送别》在废墟里回荡,白虫像潮水般退回地下。
当烟尘散去时,废墟上只剩下支半透明的骨笛,笛孔里嵌着四颗晶莹的珠子,分别映着林砚秋、刘梦、周野和陈默的脸。
“结束了?”陈默捡起骨笛,珠子突然亮起,映出他们四人的胸腔里,各有截细小的白骨在微微发光。
林砚秋的手机自动弹出条新信息,发件人显示为内容只有张照片:矿洞坍塌的烟尘里,支新的骨笛正在成型,笛身上刻着四个新的日期。
“我们只是暂时封印了始骨。”刘梦看着骨笛上的珠子,她的倒影里,左肋的刻痕正在变成个完整的笛孔,“只要我们还活着,新的祭祀就会直继续下去。”
周野将骨笛放进防水袋,肩膀的疤痕突然变成了银白色,像支凝固的骨笛。“至少我们知道了怎么对抗它。”他望向远处的黑水河,河面上又开始泛起白雾,“下次再响起《送别》时,该轮到我们吹奏反调了。”
越野车驶离福利院废墟时,收音机里的《送别》再次响起。这次的调子忽高忽低,像是有人在同时吹奏正调和反调。林砚秋从后视镜里看见,废墟的中心,那支透明骨笛正在慢慢沉入地下,笛孔里的珠子最后映出的,是四个走向矿洞的背影。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不知何时多了个月牙形的印记,正在微微发烫。手机屏幕突然亮起,自动生成了张新的日程提醒:三年后的7月30日,黑水河祭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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