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关后的林风,并未在天道盟总部过多停留,也未像一些长老预料的那样,召开什么声势浩大的盟会,或是展示大罗金仙后期的无上威仪。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总部最高的观星台上,负手而立,目光如同最深沉的夜空,扫过脚下这片由他亲手参与缔造的浩瀚星域。星辰明灭,生灵繁衍,一道道或强或弱的气息在星海间起伏,构成了一个生机勃勃却又带着几分稚嫩的新生宇宙。
云璃和寂无声地出现在他身后,如同最坚定的影子。
“决定了?”寂的声音低沉,他明白林风要做什么。那些从法则之海带回来的东西,太过沉重,不能只由他们三人背负。
林风轻轻颔首,眼神深邃:“独木难支,孤焰易熄。我们看到的,经历的,不应该只是我们三个人的秘密。这片天地,需要真正理解它,并能与之共同成长的力量。”
他抬起手,指尖仿佛有无数微缩的星辰与法则符文在流转。“观察者视我们为数据,为变量。那我们就让这个变量,大到超出它们的计算!”
下一刻,他闭上了双眼。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没有席卷星海的能量波动。但就在这一刹那,一种无形无质,却又无比宏大的“意念”,以林风为中心,如同水银泻地,又如同春风拂过原野,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
这意念跨越了难以计量的光年,穿透了层层叠叠的空间壁垒,无视了各种天然的、人为的阵法阻隔。
……
几乎在同一瞬间,在新宇宙无数拥有智慧生命的星辰之上,无论是在人声鼎沸的繁华都城,还是在灵气氤氲的修行圣地,抑或是蛮荒偏僻的部落聚集点,所有生灵,无论修为高低,甚至包括一些灵智初开的野兽草木,都在灵魂深处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悸动。
天空,或者说是他们头顶的那片空间,微微荡漾起来。
并非物理意义上的扭曲,而是一种道韵的显化。无尽玄奥的符文凭空衍生、组合,凝聚成一座座庞大无比、却又并非实体的道坛虚影。道坛古朴无华,看不出具体材质,其上流淌着混沌色的光泽,仿佛承载着宇宙初开时的秘密。
这些道坛虚影,就那么静静地悬浮在每一处生命聚集地的上空,不高不低,不增不减,散发着一种温和而浩瀚的威压。这威压并不让人感到恐惧,反而像是一位慈祥的长者,在默默注视着晚辈。
“那……那是什么?!”
“天现异象!是福是祸?”
“好玄妙的气息!我感觉我停滞多年的瓶颈竟然松动了!”
“快看!道坛上有人影!”
惊呼声、议论声、祈祷声……在无数星球上响起。
而在那些修行文明高度发达的星域,反应更为剧烈。一些闭关多年的老怪物被惊醒,骇然地发现自己的神识竟然无法穿透那看似虚幻的道坛;一些宗门的护山大阵在那道坛虚影下,如同虚设,光芒黯淡。
天道盟内部,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他们认得那虚影中若隐若现的人形,正是他们的盟主——原初仙尊,林风!
“盟主他……这是要做什么?”一位长老目瞪口呆。
“万界显圣……同时降临无数生命星球……这,这是何等神通?!”另一位见识广博的金仙客卿声音发颤,他自问就算耗尽法力,能同时将声音影像传递到三五处星域已是极限,像这般覆盖近乎整个宇宙已知生命区域的举动,简直闻所未闻,近乎造物主的手段!
就在这时,那端坐于所有道坛虚影之上的林风(意识显化),缓缓开口了。他的声音并不洪亮,却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生灵的心头,无视语言隔阂,直接传递道之真意。
“吾名林风。”
“今日于此,不讲具体法门,不传神通术法。”
“只与诸位,论一论这天地之理,万物之道,文明之途。”
开场白简单直接,却让无数躁动的生灵瞬间安静下来。不讲法门?不论神通?那讲什么?
“尔等可知,脚下大地为何承载万物?头顶星辰为何循迹而行?草木为何春生秋杀?生灵为何有生老病死?”
他并未等待回答,声音如同溪流,缓缓流淌。
“此皆非天命注定,乃是‘法则’运转之表象。”
“修行之道,非是逆天,乃是理解天地法则,并与之共舞,最终把握自身命运之过程。”
他没有引经据典,没有堆砌晦涩的术语,而是从最寻常可见的自然现象入手,深入浅出,将他在法则之海中看到的、关于物质、能量、空间、时间乃至因果的一些最基础、最本源的规律,剥去神秘的外衣,以一种相对易于理解的方式阐述出来。
他讲述微观粒子的聚散如何构成了宏观世界的物质,讲述引力的本质并非单纯的吸引,而是空间本身的弯曲,讲述能量的守恒与转化并非孤立,而是与物质、与信息息息相关……
这些观点,对于许多还停留在“吸收灵气、锤炼己身”传统认知的修士而言,无疑是石破天惊!许多卡在瓶颈无数年的修士,听着听着,忽然浑身剧震,仿佛堵塞多年的河道被一股清流冲开,眼前豁然开朗!他们不再执着于某种特定功法的运行路线,而是开始反思自身力量与周围天地法则的互动关系。
“原来如此!原来我一直无法突破,是因为我未能理解‘火’并非只是狂暴的毁灭,它更代表着一种极致的‘活性’与‘转化’!”某处火焰星辰上,一位浑身笼罩在烈焰中的修士激动得热泪盈眶,周身气息暴涨,竟当场突破!
类似的情景,在宇宙各处不断上演。
林风的话锋一转,又从自然法则,引申到了文明与个体。
“个体之力,终有穷时。而文明智慧,汇聚众念,可改天换地。”
“修行,不应是独善其身。文明的进步,整体道蕴的提升,会反哺其中每一个个体,开辟出更广阔的道路。”
“一株灵药的生长,离不开水土阳光;一位强者的诞生,离不开文明底蕴的支撑。闭门造车,路只会越走越窄;开放交流,道方能越辩越明。”
他并未否定传统的师徒传承和宗门体系,而是提出了一个更宏大的视角——将整个宇宙视为一个共同学习、共同进步的“大学校”。
对于那些处于底层的修士和凡人而言,这无疑是黑暗中的灯塔!他们第一次意识到,修行并非完全依赖于血脉、跟脚和传承,理解世界、贡献智慧,同样是一条通天大道!无数凡人因这番讲述而开启了灵智,懵懂地感受到了天地间流动的“气”,懵懂地踏上了追寻大道的路途。
新宇宙的整体“道蕴”,在这一刻,仿佛被注入了全新的活力,变得更加浓厚、更加活跃。无数星辰之上,灵气盘旋,道音袅袅,竟自发形成了种种祥瑞异象。
然而,并非所有的反应都是积极的。
在一些传承久远、规矩森严的古老大教深处,一些沉睡或被惊动古老存在,皱起了眉头。
北斗星域,玄天宗祖地。
一座悬浮于九天之上的宫殿内,几位气息渊深、周身环绕着古老道韵的老者,正透过水镜术,看着星球上空那巨大的道坛虚影,脸色阴沉。
“狂妄!”一位身穿玄色道袍,面容古拙的老者冷哼一声,“天地法则,岂是能如此轻易宣之于口的?此子之道,看似新颖,实则是拔苗助长,扰乱道心!长此以往,人人皆好高骛远,谁还肯沉下心来打磨根基,尊奉古法?”
他是玄天宗当代宗主,玄玑真人。其宗门传承,据说可追溯到上古某位从旧宇宙破灭中侥幸逃脱的大能,自诩道统纯正,血脉高贵。
“宗主所言极是。”另一位长老附和道,“他这般万界布道,将修行之秘公之于众,置我等于何地?日后,还有谁会敬畏我等千年、万年的传承积累?此乃动摇我等根基之举!”
“还有那所谓的‘文明之道’,更是荒谬!强者为尊,乃是天地至理!将希望寄托于蝼蚁般的凡人汇聚的所谓‘文明’,简直是本末倒置!”又一位脾气火爆的长老怒道。
玄天宗只是其中一个缩影。在一些隐世的秘境,某些自上古沉睡中苏醒过来的古老存在,也投来了冷漠而审视的目光。林风的布道,就像一块巨石,投入了看似平静的湖面,搅动了沉积已久的淤泥。
暗流,开始在新宇宙的辉煌表象之下,悄然涌动。
而端坐于万界道坛虚影之上的林风,仿佛对这一切浑然未觉,又或者说,早已预料。他依旧从容地讲述着,将来自更高维度的视野和感悟,化作滋养这片新生宇宙的甘霖。
他的声音平和而坚定,如同播种的农夫,将名为“希望”与“认知”的种子,洒向星海的每一个角落。
他知道,种子已经播下,接下来,就是等待它们生根发芽,乃至成长为参天大树的那一刻。而在这过程中,风雨,是必然要经历的。
布道者的第一步,已然迈出。前方的路,注定不会平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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