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挤压！撕裂！
“头雁”感觉自己被扔进了一个高速旋转的、充满锐利碎片和狂暴能量的漩涡！
无数混乱的意念如同高压水枪般冲击着她的意识——那是“矛盾体”内部无数互相冲突的“声音”！
【……样本……回来……！】
【……分解……分析……！】
【……痛……好痛……！】
【……为什么……拒绝……融合……！】
【……秩序……需要秩序……！】
【……毁灭……一切……！】
她仿佛能听到刘乐黎的哀嚎、梅琳达的叹息、“方舟”冰冷的计算、混沌能量的狂笑……所有这些被强行糅合在一起的痛苦嘶鸣！
皮肤表面传来灼烧和冻结交替的剧痛，周围的“空气”稠密得如同液态金属，试图从她的口鼻耳眼钻入，同化她的一切！
她死死咬着牙，依靠着“守墓人”注入的那点晦涩“提示”，像一叶在风暴中挣扎的小舟，努力调整着方向，朝着那感应中最为混乱、最为痛苦的“中心”艰难地“游”去！
那枚漆黑的种子紧握在手中，散发出一种奇异的波动，似乎在一定程度上排斥着周围同质化的能量，为她开辟出一小块极其短暂的安全区，但旋即又被更狂暴的能量淹没！
她看到了光怪陆离的景象——破碎的公园长椅漂浮在血肉管道中；孩子的秋千被镶嵌在闪烁的数据墙壁上；“灯塔”基地的研究员虚影面无表情地行走，身体却不时扭曲成怪异的几何图形……
这一切都飞速向后退去，她被一股强大的、源自核心的吸力疯狂拖拽向前！
不知道“挣扎”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仿佛永恒。
前方的压力陡然剧增！光芒变得无法直视，那是无数能量疯狂对撞、湮灭又重生的点！
到了！
“矛盾体”的核心区域！
这里已经没有了具体的形态，只是一个纯粹能量的暴风眼！无数白色的理性数据流和斑斓的混沌情感能量如同两条疯狂的巨蟒，死死缠绕、撕咬、试图吞噬对方！而在它们交锋的最中心，隐约可以看到一个不断扭曲、变形、痛苦咆哮的——人脸！
那是刘乐黎的脸，被放大、扭曲到了极致，每一次嘶吼都引发周围能量的海啸！
【……啊……！！！】
【……停止……！】
【……不够……！还要……更多……！】
“头雁”感到自己的意识几乎要被这近距离的咆哮震散！
就是现在！
她用尽最后所有的意志力，按照“提示”，将自身那点微弱的混沌印记彻底燃烧，如同一根投入熔炉的火柴，猛地冲向那疯狂旋转的能量中心！
同时，她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那枚漆黑的种子，朝着那张痛苦巨脸的眉心——感应中能量冲突最极致、最不稳定的那个奇点——狠狠投掷了过去！
“拿去吧！”
种子脱手而出的瞬间，时间仿佛变慢了。
她看到那枚漆黑的种子，无声无息地没入了那片极致的光与暗的混乱之中。
没有爆炸。
没有巨响。
所有的声音，所有的能量波动，所有的痛苦咆哮……
在那一刻。
静止了。
紧接着——
以那种子没入的点为中心，一种绝对的、吞噬一切的黑，开始无声地蔓延！
那不是黑暗，而是比黑暗更纯粹的……无。
白色的数据流、斑斓的情感能量、扭曲的血肉、闪烁的监视器……所有被那黑色触及的东西，都在瞬间失去了一切色彩、一切形态、一切属性，回归到了最原始的、未被定义的……
……灰。
就仿佛……“回廊”中的那片灰雾，被某种力量引导着，于此地……降临了！
那个巨大的、痛苦的刘乐黎面孔，凝固了，然后如同风化的沙雕般，无声地分解，被那蔓延的黑色\/灰色吞没。
【……不……】
【……这是……什么……】
【……错误……】
【……终……于……】
最后一声意念，不知是解脱还是绝望，消散在蔓延的死寂之中。
“头雁”漂浮在这片迅速扩张的、吞噬一切的“灰”中，看着那个疯狂的世界核心，那个痛苦的聚合体，如同被橡皮擦擦去的铅笔画，一点点消失。
她做到了。
她种下了种子。
然后，它开始抹消一切。
这就是……“守墓人”所谓的“校准”或“取代”？
用绝对的“无”，取代疯狂的“有”？
她感到一种彻骨的冰冷，比任何绝望更深沉。
那灰色向她蔓延而来，速度不快，却无可阻挡。
她没有动，只是看着。
或许，这样也好。
至少……安静了。
就在那灰色即将触碰到她的脚尖时——
异变再生！
那枚没入核心的种子，在彻底“抹消”了“矛盾体”的核心后，其本身那绝对的黑色，突然颤动了一下！
然后，一点极其微弱的、翠绿的、蕴含着难以言喻生机的光芒，竟然从那种子内部……挣扎着透了出来！
仿佛一颗被灰烬掩埋的种子，终于破土而出！
那点翠绿的光芒如此微弱，却如此顽强，在这片死寂的、蔓延的灰色中，显得格外刺眼，格外……不协调！
它轻轻摇曳着，如同风中的烛火。
然后，它开始……生长！
以那点绿光为中心，灰色的“虚无”仿佛被赋予了新的定义！色彩开始回流！形态开始重新构建！
但不是变回之前那疯狂混乱的“矛盾体”结构。
而是……一种全新的、从未见过的……
……晶莹剔透的、如同植物经络与光导纤维结合而成的……脉络！
这些纤细的、散发着柔和白绿双色光芒的脉络，以惊人的速度向着四面八方蔓延，所过之处，灰色褪去，被一种温暖的、半透明的、如同水晶琥珀般的物质所取代！
疯狂被抚平，混乱被梳理。
一种宁静的、平和的、却又蕴含着磅礴生机的新秩序，正在这废墟之上，悄然诞生！
“头雁”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那枚种子……到底是什么？！
它不是带来毁灭的炸弹，也不是带来虚无的橡皮擦。
它是……
“……新的……世界……之芽……？”她无意识地喃喃自语。
那翠绿的芽尖轻轻摆动，仿佛在回应她。
然后，更多的嫩芽，从那些晶莹的脉络中萌发出来，舒展叶片。
叶片上，滚动着晶莹的露珠，倒映着不再是暗红色的、而是清澈起来的……天空。
“头雁”感到一股温暖的力量包裹了她，修复着她身体的损伤，抚慰着她疲惫的灵魂。
她缓缓低下头，看到自己的手心，不知何时，也浮现出了淡淡的、与那些脉络同色的光纹。
她与这个新生的世界，似乎产生了某种……连接。
遥远的灰雾之中。
书房里，“守墓人”看着墙壁上那个原本暗红色的光球，此刻正被一种柔和的、白绿色的光芒逐渐渲染、重塑。
他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清晰的、可以称之为惊讶的神情。
他放下无字之书，缓缓站起身。
【……意料之外……】
【……变量……叠加变量……】
【……竟然……诞生了……‘绿’……？】
他沉默地注视着那个正在焕发新生的光球，良久。
然后，极其缓慢地，他抬起手，将掌心轻轻贴在了“窗户”上。
动作似乎……不再那么像冰冷的“守墓人”。
而更像一个……
……看到了不可思议奇迹的……
……园丁。
新生的光芒，透过灰雾，柔和地洒在“头雁”的脸上。
她站在水晶般的脉络之上，望着这片开始复苏的世界，眼中第一次，映出了一点真正的……
……希望的色泽。
尽管，这希望依旧未知，依旧脆弱。
但种子已经种下。
并且，它发了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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