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蓝漪的话语如同最后的丧钟,敲碎了众人心中刚刚升起的一丝侥幸。
没有天空?更大的镜子?
刘乐黎挣扎着爬起身,冲向那倾斜通道的尽头。翼和鹞子也立刻警觉地跟上,武器再度握紧。阿光连滚带爬,搀扶着虚弱不堪的零·蓝漪。
通道尽头并非预想中的废墟地表,而是一个更加巨大、更加令人难以置信的——穹顶。
一个无比庞大的半透明能量穹顶,如同一个倒扣的巨碗,将他们所能看到的一切都笼罩其中!穹顶之内,光线来源诡异,并非自然天光,而是从穹顶本身散发出的一种均匀、冰冷、缺乏生机的乳白色辉光,将下方的一切都照得惨白而失真。
透过半透明的穹顶壁障,根本看不到熟悉的天空、云朵或太阳,只能看到一片模糊、扭曲、不断缓慢蠕动着的暗色混沌,仿佛整个天空都被某种无法理解的油污物质覆盖、隔绝了。
而最让人头皮炸裂的是这个穹顶的内壁本身。它并非光滑,而是呈现出一种极其规则的、蜂巢般的六边形结构,每一个六边形镜面都完美地反射、折射、甚至扭曲着下方的景象。
摩天大楼的残骸、断裂的高架桥、堆积如山的废弃车辆、冻结的河流……所有末日后的城市景象,都被这无数的六边形镜面切割、复制、重组,形成一种无限延伸、光怪陆离、令人极度眩晕的恐怖景观!
这确实是一面“镜子”!一面巨大到覆盖了整个区域的、扭曲现实的镜子!
他们根本没有逃出生天,只是从一个地狱,跳进了一个更大、更诡异、更令人绝望的镜中地狱!
“这……这是什么……”阿光瘫倒在地,仰望着那无尽的、自我反射的穹顶,精神几乎崩溃,“镜面穹顶?现实扭曲场?这……这已经超出了瀑云科技甚至‘收藏家’的技术范畴!这是……神迹?还是噩梦?”
翼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她快速检查着脉冲手枪的能量读数:“能量场强度超高,而且稳定得可怕。这绝对不是自然形成,也不是短期能建造的。我们可能……从一开始就在这东西里面。”她想起了之前战斗时偶尔感觉到的天空异样,原来并非错觉。
鹞子紧紧扶着零·蓝漪,警惕地扫视着下方那片被“镜化”的城市废墟。寂静,死一般的寂静。除了他们粗重的呼吸,听不到任何风声、虫鸣、甚至远处怪物的嘶吼。一切都像是被这巨大的镜子封存、静滞了。
零·蓝漪的眼神空洞地望着穹顶,破碎的记忆似乎在努力重组:“……‘镜廊’计划……‘收藏家’最疯狂的……构想之一……”“……不是吞噬……是映射……是替换……”“……把现实……变成它的……藏品库……”“……我们……一直都在……展览柜里……”
刘乐黎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镜廊计划?替换现实?把所有一切都变成收藏品?这就是“收藏家”的真正目的?还是说,连“收藏家”本身,也只是这个巨大计划的一部分甚至……受害者?
那个主体意识疯狂寻找的“碎片”,是否也与这个“镜廊”有关?
就在这时!
嗡——!!!
一股无比庞大、冰冷、但却异常“平静”的意志,如同无形的潮水,缓缓扫过整个镜中世界。
这一次,不再是之前那种充满痛苦、撕裂和狂躁的混乱意念。而是一种……近乎绝对的、空洞的、带着某种程序化好奇的“审视”。
·……扫描……·……比对……·……编号……·……归档……
冰冷的意念流过每个人的脑海,不带任何情感,只是在执行某种既定的程序。它似乎在识别、分类这片区域的一切!
紧接着,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他们不远处,一栋半塌的写字楼残骸,在周围无数六边形镜面的反射下,其影像开始发生诡异的扭曲、拉伸。紧接着,那栋真实的写字楼残骸,竟然开始按照镜中扭曲的影像开始“自我改造”!钢筋水泥如同活物般蠕动,改变着形状,向着它被映射出的、那种非欧几里得几何般的怪异形态转变!
这个“镜廊”不仅在映射现实,它还在根据映射的影像,强行“修正”现实!让现实变得和镜中影像一模一样!
“它在……格式化现实!”刘乐黎骇然道。这比单纯的吞噬和破坏还要恐怖千万倍!
“看那边!”鹞子突然压低声音,指着下方一条被镜面覆盖的高速公路。
只见公路上,出现了几个身影。
它们不再是之前那种扭曲、狂暴的“侠”单元。
它们的形态更加……“完整”,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非人的“美感”。
一个身影通体由某种光滑如镜的银白色金属构成,身形流畅,如同液态金属机器人,它的面部没有五官,只有一片平滑的镜面,倒映着周围扭曲的景象。(镜面特工?)
另一个身影则像是无数破碎玻璃的集合体,却在某种力量下维持着人形,每一个切面都在反射不同的光线和影像,移动时发出清脆的、令人不安的碰撞声。(棱镜幽灵?)
它们安静地、有序地行走在镜面公路上,似乎在巡逻,又像是在进行某种“维护”工作。它们对周围那些正在被“格式化”的建筑残骸视若无睹,完全融入了这个镜中世界。
这些,恐怕才是“镜廊”计划真正成熟的“产品”!之前地下那些“侠”单元,更像是失败品或者旧时代的残留!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翼果断道,“在这个地方待久了,天知道我们自己会不会也被‘格式化’成那种鬼东西!”
但往哪走?穹顶之下,目之所及,皆为镜狱。哪里才是出口?
零·蓝漪忽然抬起颤抖的手,指向某个方向。那边,镜面城市的深处,有一个区域的镜面反射光似乎与其他地方有所不同,带着一丝微弱的、不稳定的蓝色波动。
“……干扰源……”她艰难地说,“……映射……出现了……错误……”“……那里……可能有……漏洞……”
漏洞?可能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没有犹豫,几人立刻朝着那个方向小心翼翼地下行,进入这片光怪陆离、寂静无声的镜中城市。
每一步都如同走在噩梦之中。脚下的路面光滑如镜,倒映着他们扭曲变形的身影和上方那无尽的蜂巢穹顶。周围的建筑在不断缓慢地“蠕变”,适应着镜中的扭曲影像。那些镜面巡逻者(暂命名)偶尔会从街角无声地滑过,它们似乎主要对“不和谐”的、未被完全格式化的东西感兴趣,暂时忽略了完美融入镜影环境的刘乐黎等人——或许也因为刘乐黎这个“源代码”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矛盾集合体,他的存在本身就在扰动这个镜廊的稳定。
越是靠近那个干扰源区域,周围的镜面映射就越是出现异常。有的镜面闪烁不定,映出的影像支离破碎;有的甚至出现了裂痕,裂痕后面不再是扭曲的镜像,而是短暂的、一闪而过的——正常世界的景象!一片荒芜的废墟,灰暗的天空!
那里确实有一个漏洞!
希望就在眼前!
然而,当他们穿过最后一条街道,看清干扰源的真面目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不是什么机器故障,也不是自然形成的裂缝。
那是一个人。
一个穿着破烂蓝色工装、戴着破损护目镜的男人。正是那个在地下藏品库里见过一面的——“维修工”!
他并没有死在那场清理中。此刻,他正站在一片相对完整的广场空地上,周围堆满了各种看起来像是从废墟里挖出来的、经过粗糙改装的仪器设备。这些设备正发出微弱的蓝色光芒,形成一个不大的力场,勉强抵抗着周围镜面的侵蚀和格式化。力场范围内的地面和建筑,还保持着相对正常的废墟状态。
他看起来疲惫不堪,工装上满是污渍和破损,但他操作设备的手指依然稳定而迅速。
他似乎也察觉到了刘乐黎等人的到来,抬起头,护目镜后的目光依然冷静,甚至带着一丝……意料之中?
“比预计的慢了百分之十七。”他淡淡地开口,语气就像在陈述一个技术参数,“看来‘子弹侠’和处理区给你们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刘乐黎等人震惊地看着他,又看了看他周围那勉强支撑起的“正常”空间。
“你……你没死?你在这里做什么?”阿光结结巴巴地问。
“执行备用方案。”维修工一边调试着设备,一边回答,“‘镜廊’的激活程度超出了预期。主体意识分裂,导致它的控制力下降,但‘镜廊’的自维持程序却被错误启动了。必须在它完全固化现实之前,找到并破坏它的‘核心镜枢’。”
他指了指头顶那无尽的穹顶:“否则,当映射率达到百分之百,这片区域将从现实宇宙中被彻底‘剪除’,成为一个完全独立的、内部循环的镜像标本。而我们,都将成为标本里的固定展品。”
“核心镜枢在哪里?”翼立刻追问。
维修工摇了摇头:“不知道。‘镜廊’是动态的,它的核心会移动,可能伪装成任何一件‘藏品’,或者任何一个反射面。但有一个东西,一定能找到它。”
他的目光转向刘乐黎。
“源代码。”维修工缓缓道,“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这种完美映射的最大干扰。你的不稳定信号,会像磁铁一样吸引‘核心镜枢’的注意力,或者被它所吸引。靠近到一定范围,你一定能感觉到它。”
刘乐黎感到喉咙发干。他又成了钥匙,或者说……诱饵。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刘乐黎盯着他,“你到底是哪边的?‘收藏家’的?还是……”
维修工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
“我负责‘维护’。”他终于说道,语气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维护系统的稳定,也包括……防止系统彻底失控,导致一切归零。‘收藏家’消失了,但他的烂摊子还在。而现在这个‘镜廊’,就是最大的烂摊子。”
他的目光扫过零·蓝漪:“至于她……她和‘核心镜枢’,可能是终止这一切的关键,也可能导致更糟的结果。如何选择,看你们自己。”
说完,他不再理会众人,专注地加强着他的干扰力场。周围的镜面如同活物般向他挤压过来,又被蓝色力场艰难地推开,发出滋滋的能量抵消声。
他没有给他们提供庇护,只是指了一条明路——一条通往镜廊核心、九死一生的路。
离开这片小小的“正常”区域,外面是无尽的、正在活化的镜狱。
而“核心镜枢”,不知隐藏在哪个反射面的背后,等待着他们。
刘乐黎看向他的同伴。
翼的眼神依旧坚定,鹞子默默检查着武器,阿光虽然害怕却也没有退缩,零·蓝漪的眼中则是一片茫然而又宿命般的平静。
没有退路了。
刘乐黎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自己体内那躁动不安的“源代码”力量,它似乎真的与这个镜中世界产生着某种共鸣。
他抬起头,望向那无限延伸、扭曲疯狂的镜廊深处。
“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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