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轰隆!砰——!
沉闷的撞击和落石的怒吼还在头顶的岩层里滚动,如同被激怒的地龙在厚厚的土层下疯狂翻腾。整个毒窟像是挨了一记重锤的大鼓,嗡鸣震颤,连脚下冰冷的潭水都掀起了不安的涟漪。黏腻湿滑的岩壁上,刚才被沈墨璃炸塌井道震松的石块此刻再也把持不住,“噗通噗通”如同下饺子般砸落水里,激起混浊的水花和呛人的烟尘。
“咳咳咳……这……咳咳……柳公公这是要活埋我们当肉馅包子吗?!”陆子铭呛了好几口混着尘土的冰寒水汽,左臂那被“伪劣冻疮膏”暂时封印的毒锈,在震动和突如其来的水流冲击下,又不安分地悸动起来,丝丝缕缕的钻心寒意混杂着焦躁的灼痛重新爬上神经末梢。他一边狼狈地扒住石台边缘,一边对着头顶狂落石雨的黑暗发出悲愤控诉——合着在柳承恩眼里,他们仨就是打包处理的下水道堵塞物?
阿福被一颗指甲盖大的飞石砸在额角,瞬间鼓起个青包,疼得龇牙咧嘴,却仍死命伸开胳膊想替陆子铭挡更多的碎石。“少爷!趴……趴低点!”
一片混乱的烟尘水雾与落石声中,沈墨璃的身影却如同鬼魅般贴着嶙峋的石壁滑移。她手中那根貌不惊人的朽木探针,此刻正以一种看似轻缓、实则蕴含奇异节奏的力道,不断点戳、拨动石台上方几处明显被人为清理凿刻过的平滑壁面。每一次探针落下,都极轻微地改变某块即将滚落的松动石头的轨迹,让它们堪堪擦着底下两人身边滑入水中,竟是在这狂暴落石中硬生生撑开了一线相对安全的小小空隙!
她那双仿佛凝着寒潭深水的眼睛,并未过多关注头顶的塌陷,反而借着震落下来的石块砸出的飞溅水珠和微弱反光,极其专注地扫视着石台下、深潭边缘那片被浑浊水流搅动得看不清底的区域——正是方才阿福嗅到“异香”、挖出残渣的地方!
就在又一波稍大的落石砸下,激起更汹涌的泥浪时,她的眼底骤然掠过一丝极其锐利的光!
“那里!”
话音未落,她整个人已如同嗅到猎物的潜蛟,俯身探臂,那朽木探针以不可思议的准头和角度,瞬间刺入翻涌的泥沼深处!没有掀起滔天泥浪,倒像是探囊取物,手腕微转,一提!
噗!
一截被暗色淤泥包裹得严严实实、大约手臂粗的黑色圆筒状石笋被她生生从潭底的暗隙里拽了出来!这东西材质非金非玉,触手一片冰寒彻骨,上面蚀刻的纹路已被时间和水流打磨得模糊不清,但仍能看出与岩壁记载的“验药”法阵风格一致!
“抓住了!”阿福一见沈墨璃“拔萝卜”成功,眼睛一亮,立刻扑过去想帮忙接应。
“别动!”沈墨璃厉声喝止!就在阿福扑到她身边,双手触碰到那冰冷石笋的瞬间——
“咔哒!嘶——!”
一声清脆悦耳的机括弹跳声和更悠长清越的气流喷射声同时响起!
那截看似平平无奇的石笋头部如同绽放的诡异石花,无声无息地打开了三道细小如发丝的缝隙!没有暗器毒针射出,也没有毒烟喷涌,只有三道极其微弱、凝练到如同实体丝线的淡绿色冷光,如同某种生物的目光,瞬间从缝隙中射出!
它们并非刺向任何目标,而是如同活物般在空中短暂游移了一瞬,极其精准地交汇、聚焦在了阿福刚才因探头看“拔萝卜”而暴露在外的——后脖颈皮肤上!
滋——!
如同烧红的烙铁按上冰块!阿福只觉得脖子后面猛地一烫!紧接着是深入骨髓的冰冷!那感觉快得来不及惨叫!三道凝练的绿光如同有生命的毒蛇,瞬间消失在他后颈的皮肤之下,只留下三个细小如蚊叮、几乎看不出痕迹的针尖状红点!
“嗷——!”阿福发出一声变了调的惨嚎,整个人像被闪电劈中般,猛地剧烈颤抖起来!他下意识反手去抓后颈,身体却瞬间失去平衡,“噗通”一声栽进了冰冷的深潭!
“阿福!”陆子铭惊骇欲绝,挣扎着想去拉他。刚才那三道绿光一闪即逝,但他看得真切!这……这什么鬼机关?!激光针灸外加冰火两重天?!
沈墨璃的反应更快!她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揪住阿福的后衣领,将他从水里提溜起来。此刻的阿福,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牙齿咯咯打架,脸憋得通红,眼神空洞中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狂躁!最诡异的是,他后颈那三个小红点周围,皮肤下的血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浮现出一片片不规则、如同霉斑蔓延般的靛蓝色淤痕**!
“三才……蚀灵追血针?”沈墨璃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凝重甚至惊讶!她飞快地扫了一眼手中那根刚刚“开花”的石笋机关核心——其内部早已被潭水沁蚀一空,只剩残破腐朽的底座,那三道绿光更像是触发机关后残存的最后一点怨毒能量!“竟是前朝护持药方真传的最后守卫……以此等阴毒针气烙印窃取者血脉,追踪溯源……不死不休?柳承恩竟能修复一丝皮毛?!”她瞬间推断出了这早已失传的恐怖机关的部分真相!这根本不是为了当场杀死窃贼,而是要像附骨之疽般烙印追踪!
陆子铭听得头皮发炸!针气烙印?追踪溯源?不死不休?!听起来比鬼片里的恶鬼标记还凶残!他立刻想到自己掌心的毒锈根源——那迦南血引!瞬间汗毛倒竖!看向阿福脖子那片扩散的靛蓝“霉斑”,心中更是一片冰凉:阿福这小子!被当成了人肉追踪器?!
“沈…沈先生!救我…我脑子快炸了……热…又冷……”阿福痛苦地蜷缩着,那片靛蓝色霉斑似乎连接着他所有的感官,正传递着无法理解的混乱信息。
就在这绝望混乱之际——
哗啦!
刚才阿福被提溜上岸时,因挣扎胡乱蹬踏潭水的脚,却不小心踢开了沈墨璃脚边那块被淤泥包裹的、她刚从石笋机关底座上撬下来的暗色“砖块”。
淤泥被水流冲开了一角,露出了它的真容——
那根本不是什么石块,而是一颗成人拳头大小、通体晶莹剔透的浑圆玉球!
玉质温润中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深海般的幽暗绿意。在周围微弱的光芒下,它并未反射出耀眼的光泽,反而像是无底的漩涡,将接触到的一切光芒都深邃地吸纳进去。一股沉静得令人心安的奇特凉意从玉球表面丝丝缕缕地逸散开来,瞬间中和了空气中残余的燥热气息和血腥味。
更神奇的事发生了!
刚才被阿福脖子上那诡异针气刺激得再次隐隐作痛的陆子铭的左臂毒锈,那仿佛被千万冰针攒刺的焦灼痛感,在感受到这股奇特凉意的瞬间,如同火上被浇了一盆冰水,极其突兀地安静了下来! 连那蠢蠢欲动的灰绿纹路蔓延之势都肉眼可见地减缓!
沈墨璃的目光瞬间被这颗玉球吸引!她瞳孔微缩,眼底幽光疾闪!这玉球的质地、这股吸纳躁动能量归于沉寂的奇效……她脑中关于柳府枯井所有信息的碎片疯狂重组!
“难道……这才是柳承恩修复那‘三才追血针’机关残骸,并以此追踪的真正目标?!”陆子铭看着那吸光的玉球,又看看痛苦挣扎的阿福,再联想到这枯井的前身是皇家验药毒窟,脑中如同拨云见日,“他根本不是在乎什么药方!他是要这个?!这……这难道就是刚才说的……那宝贝石头芯子炼成的?‘镇龙珠’?!”
玉球静静地躺在潭边的浅水里,幽幽的绿光仿佛沉睡着古井的魂灵。阿福的痛苦呻吟与靛蓝霉斑的蠕动,在它散发的奇特宁息凉意下都似乎放慢了脚步。而沈墨璃那双能洞穿金石的眼眸,正透过玉球半透明的表层,捕捉到了其最核心处一丝不同寻常的景象——
那玉石内部最幽暗的中心点,并非完全纯净的固体!隐约可见,有一缕极其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彻底消散的灰色烟絮状物质,正如同陷入最深层冬眠的活物孢子,极其缓慢地、几乎无法察觉地微微收缩、舒展着!
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本源气息的、如同千年寒潭深处凝聚的水髓精华般的生命波动,正由那缕灰色烟絮散发出来,微弱到只有沈墨璃那超越了人类极限的感知才能触及!
正是这点滴不灭的“活气”,成了整颗玉球那超凡静寂力量的源泉!
沈墨璃指尖极其轻微地颤了一下。她脑海中瞬间闪过柳承恩手腕上那串迦南佛珠的暴虐血光,又对比这颗深潭古玉核心那缕纯粹沉凝的灰色活气……一个堪称亵渎的念头划过她冰冷的思维:天地造物,果真玄奇难测。一者如地狱孽火,焚尽生机只为扭曲延续;一者若幽冥母胎,凝万古死寂反蕴一点至纯生息。这柳承恩,竟以佛珠那等邪秽之物为器,觊觎此等天地孕化的寒髓本源?简直是……焚琴煮鹤,以秽泥玷天泉!
就在这时,被玉球气息稍微安抚了一些的阿福,终于颤巍巍地抬起了头。他的眼神还带着痛苦的余悸,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某种信息强行灌输后的茫然。他死死盯着那块被沈墨璃弃于一旁的石笋底座残骸,那上面覆盖着一层被水浸得发烂的、类似某种经过特殊鞣制的薄韧皮革碎片(大概是机关原配的“盖子”和“说明图”融为一体,历经岁月已成烂糊),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那层腐朽的烂皮。
“少…少爷……沈先生……”阿福的声音因痛苦和某种诡异的洞悉感而发颤,手指无意识地指向那堆腐物,“……图……图上有字……好像在……在烧……在烧……”
陆子铭和沈墨璃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
只见阿福指向的那团湿乎乎、边缘已经卷曲炭化、烂得不成样子的漆黑腐皮碎片上——确实!被水气一洇,又被上方落石震动掀起的微弱气流带动,那碳化朽烂的边缘微微翘起了一线!
就在那微不可察翘起的边缘缝隙之下,一丝如同凝结的紫黑色血迹般的暗淡墨痕,极其突兀地显露出来!那墨痕本身已然褪色斑驳,但奇特的是,在其线条勾勒间,残留着极其细微的、仿佛被高温灼烧过无数次的痕迹残留着某种特殊的矿物结晶光泽! 正是这种残留的光泽,在昏暗光线下,透出了一小段扭曲却依然可辨的文字轮廓:
“…毒引·蚀灵解厄……以万载沉……”
后面的字迹被彻底腐朽的烂皮掩盖。
沈墨璃的呼吸似乎有一瞬的凝滞!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篆刻刀,瞬间捕捉到那行文字旁边,隐约随着水汽折射出的、一个用极其细密的交叉线条构成的、仿佛某种微型坩埚剖面图般的——极其标准的《太清丹诀》药鼎熬炼标注!
那标注形态古老却法度森严,绝不是柳承恩能搞出来的玩意儿!这腐皮,这石笋机关,这玉球…这枯井毒窟!所有线索瞬间在沈墨璃脑海中炸开、串联!
“不是追踪器标记图……”她的声音因快速思考而愈发冰冷清晰,“这是……残存的《毒引图谱》残片!附着于机关基座腐皮之上!记录的是炼化‘蚀灵解厄引’的核心药引所在及萃取图诀!其墨迹蕴含特殊血磷火烬成分,遇水气不显,反是需遇热方……嗯?!”
沈墨璃的话戛然而止!她的目光猛然抬起,如同两道冰锥,瞬间钉向这深潭毒窟一处未曾注意的、被塌方落石和朽木半掩的角落深处!那里,几片奇特的、形似碎裂鳞甲片的暗色瓦当状石片,此刻正被震动掀起的微弱水雾拂过表面。
瓦当碎片上残留的、同样是那种血磷墨痕的线条,在水雾拂过的瞬间,极其短暂地折射出一丝妖异的暗红光晕!
红光指向深处角落的更下方!
沈墨璃的身影已然化作一道虚影暴射而出!朽木探针带起尖锐破风之声,精准无比地拨开几块覆盖的朽木烂石!
石屑纷飞!
水雾弥漫的角落底部,一个被人工打磨平整的、只有巴掌大小的方形凹坑暴露出来!
凹坑底部,平整铺设着一层薄薄的、奇特的黑色砂状颗粒!这些颗粒并非天然沙砾,颗粒大小形状极其均匀,呈现一种深邃无光的暗色,每一粒表面都带着微弱的、如同陈旧钨钢的金属冷光!在这层奇特的砂粒之上,赫然半压着一物!
那是一块形制古朴、边缘有灼烧裂痕的残缺玉册!玉册呈弧形,显然是从更大器物上碎裂下来的一角,厚度只有几寸许。其上密布蝇头小字,字迹殷红如血!在这块玉册暴露在空气和水汽中的刹那,其上血字竟似微微蠕动,透出令人心悸的凶戾之气!
沈墨璃的目光扫过玉册残片上的内容,眼底幽蓝色的数据流如同星河倒卷般疯狂爆发!
那开篇几行残存的扭曲血字,笔锋狰狞如蛇噬,深深烙进她的感知核心:
“蚀灵解厄引:
……夺幽冥之粹,噬沉渊之怨……以‘迦南木心’为鼎,‘怨念黑晶’为薪,‘无根阴火’熬炼之……集九幽剧毒菁英入药,终得一线死寂生机……然天孽反噬,万死一生……得此引者,可……毒瘴蚀命咒……解?”
玉册残片上“毒瘴蚀命咒解?”之后的内容,诡异地被一道粗大狰狞的焦黑裂痕烧灼毁灭!只留下一个扭曲的、充满恶意的问号裂痕!
陆子铭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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