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琅嬛大眼睛乐颠颠得眯成了两条线,“观礼之后,还有礼物收呢?”
她鼻子灵,隔着红丝布,已经嗅到了杏仁乳酪的香甜,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这太不好意思了!陛下登基,皇后册封,殿下当储君,我都没备礼物,太子竟然单独给我礼物?!”
宇文明翊却羞红了脸,倒不是害羞,而是羞愧。“这……这实在算不得礼物,只算做赔偿,回头我再给你备一份大礼。”
陶嬷嬷从旁暗暗诧异。
她倒不知这价值连城的白玉汤盅竟是赔偿。
千刃昨夜拿回来之后,殿下可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连睡觉都要放在枕边。她当是殿下自己喜欢得紧,没想到竟是给苏小姐准备的。
她自然也听说了这小丫头的本事,忍不住多打量了琅嬛几眼,难怪帝后都对她这般上心,果真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她这年过半百的老婆子阅人无数,竟险些挪不开眼睛。
“琅嬛小姐快打开看看吧,听千刃将军说,殿下是花了好大一番心思准备的,只定金就花了一千两银子,做成之后又给了三千两。”
“这么贵?殿下,这么看,你倒真不算穷!”
苏琅嬛看着红布的轮廓,又想到宇文明翊说“赔偿”,心里却已有了答案。
实则,一入京时,父亲带着她去给二叔请安,她便见过这物件儿。
当时,二叔仿佛热锅上的蚂蚁,愁得都快把头发扯断了。说是收了肃王世子的一千两定钱,比照在肃王府摔碎的兔子汤盅,做出一个一模一样。
岂料,他把那摔碎的汤盅修复好,一眼认出是自家老太爷给她这小孙女亲手雕得那个。他唯恐小侄女和兄嫂遭遇不测,还旁敲侧击,向千刃打探了一番汤盅的来历,果不其然,竟真是自家老爷子做的那一个。
却也正因如此,二叔根本做不出一模一样的。
老太爷的手艺,登峰造极,天下一绝。兔耳上的绒毛能雕出层次感,兔眼灵动如活的一般,兔爪上的小肉垫都似柔软的,汤盅内壁更是打磨的水润细滑如煮熟的蛋清。
二叔倒好,兔尾巴雕着雕着就缺了一块,兔耳硬得像块板,眼睛更是没敢下刀——若这样交出去,砸了苏家玉匠的招牌不说,恐怕还会被肃王世子一剑杀了。
二叔原本志不在做玉匠,虽说被赶鸭子上架跟着祖父学了个皮毛,却也比寻常的玉匠强。饶是如此,他还是束手无策,搂着父亲的肩膀都快哭晕了,就差派人去永安城请老太爷亲自出手。
所幸,父亲自幼便下了苦心研学,也继承了了老爷子手艺的精髓,很快就把兔子的尾巴给修正了弧度,眼睛也雕得灵动鲜活,把兔毛细细理顺后,又精工细磨了汤盅内壁。
当时二叔看到成品喜极而泣,直嚷:“苏家的金字招牌保住了!”
苏琅嬛当时也仔细对比了一番,除了尾巴不太一样,其他倒是大差不差。
此刻,这东西被盖了红丝布摆在眼前,意义更是重大。
她拼着一脸惊喜,捧场地掀开红丝布,夸张地赞叹:“哇——好漂亮的汤盅,和我之前的那个一模一样呢!”她甚至捧着汤盅,朝阶下的父母炫耀了一下。
阶下席位上的苏允赐和王瑶容忙谢恩。
皇帝宇文暄霖和蔼夸赞:“我儿有心了!”
“原该好好补偿琅嬛!”皇后蓝馨眉眼温柔地看着并坐案前的一双小儿女,“琅嬛功勋卓着,还要重重赏赐才行……”
长辈们在那边商议赏赐事宜。
“琅嬛,你不觉得这玉的质地,不如你原来的莹润剔透吗?”宇文明翊盯着苏琅嬛的脸,想从她眼里找出一丝不满,无奈这丫头演技一绝,竟没有半分不悦。
“我这人不挑剔,有就不错了!这也是个无价之宝,天下独一份,里面还有殿下的心意,贵不可言呐!”苏琅嬛打开汤盅,就挖出一大汤匙杏仁乳酪,“阿呜——”一大口,吃得心满意足。
“你倒是会哄人,怕是你心里根本不是这样想的!”
宇文明翊别过脸,耳尖更红了——他早听见她心里的想法,知道她识破了这汤盅的来历,只觉得自己白费了心思。
更让他窘迫的是,千刃好不容易找到的京城顶尖苏姓玉匠,竟是苏琅嬛的二叔!且这汤盅还是被她父亲亲手制作完成的。
这分明是闹了个天大的笑话!真是丢死人了!
苏允赐和王瑶容竟然也不戳穿他,甚至郑重地拜谢他的“恩典”。
宇文明顿时如坐针毡,脸上挂不住,别扭的没了胃口,干脆筷子也不碰。
苏琅嬛却是个实打实的吃货,小嘴儿塞得鼓鼓的,不忘又喝了一口汤盅里的杏仁乳酪。
“太子殿下,你咋了?怎么不吃呀?”
“我不饿,你吃吧!”
“你傻不傻呀?这是登基、封后、封储三合一大典的御膳呢!寻常人几辈子也吃不到,你赶紧吃,吃得就是这份难得!”
见宇文明翊没反应,她直接撕了条油光锃亮的鸡腿,塞进他嘴里。
“殿下,你正长身体呢,可不能挑食。万一以后长不高,变成小矮子,媳妇都找不到,皇上和皇后娘娘定会着急的!”
她嘴上如此说,心里却道:这孩子已然瘦了不少,竟还怄火绝食呢?脾气也忒拧巴了!
“我已经气饱了!”宇文明翊更怄火,就郁闷地起身从大殿侧门出去了。
“奇怪,他是怎么了?我收礼物,我陪笑哄他,他竟还气上了!”
苏琅嬛注意到父母嗔怒瞪过来,忙擦了擦手,裹紧斗篷追出门。
苏家的大丫鬟腊梅和陶嬷嬷见状,忙带着护卫跟上,却很有分寸地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不打扰两个孩子拌嘴。
大殿里的帝后、文武百官和苏家二老见两人一前一后出门,都心照不宣地笑了——这俩孩子的互动,倒比殿上的歌舞还热闹。
王瑶容与苏允赐得了帝后感激敬酒,也因帝后甜蜜如新婚,忙回敬祝贺……
满殿珍馐美馔里,都弥漫着甜蜜的味道。
苏琅嬛却呼哧呼哧一路小跑,大殿里的歌舞的乐声都远了,心里只惋惜看不到那歌舞升平的最后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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