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大娘嘴里的客套推辞,即使是兰草、竹枝这些小孩子都能听出来,柳叶又如何听不出?于是,柳叶就道:“大娘只管拿来就是,只是得你老买些好线才能配上这上好的料子。”
葛大娘道:“你们帮了忙,哪能再让你们出丝线。兰草,你说是要哪些颜色的丝线,我今日下了差就去丝线坊买去。”
“那大娘你就买些茜红、淡绿、姜黄等色,我在左右两侧绣上蝶恋花的纹样,再绣些蔓草在边角处妆点,大娘你觉得可好?”兰草说起自己擅长的刺绣,脸上的神情也鲜活了很多。
“好,怎能不好呢?我下午就去买线。”葛大娘欢喜道。
兰草就将葛大娘手里的衣裳取了过来,又让竹枝帮忙抬出平日洗澡的大木桶,将锅里煮的板蓝根水用纱布过滤一遍,将这件绿衣裳浸入之后浸透,又拿出来放在另一个小木盆里,那里边放着清水似的液体。
兰草对葛大娘解释道:“这里是媒染液固色的,是绣房不外传的东西,用这个过一遍,衣裳的颜色更持久。”说罢将浸了媒染液的上衣拧干,又用力抖了抖,借着水汽与重力让衣裳上拧出来的褶皱消失了,就搭着架子放在火旁烘烤。
因着是夏日里穿的薄裳,月上枝头的时候就烤干了,在火光下泛出淡淡的绿,兰草道:“今晚再浸泡一夜,明日再过一道媒染液,劳大娘你早上烤干,这颜色就了下来,一定要立时烤干,不然颜色就会变深甚至变为蓝色。”
“好,我明早一定不耽搁,立时将衣裳烤干。”葛大娘应声,随后拿起衣裳看了看,添了颜色后,旧衣裳看起来也鲜亮了不少,心里就高兴,对张秀芳夸道:“你家这几个孩子都有出息,兰草这一手染布的手艺,以后即使离了府也饿不死。”
张秀芳谦虚道:“不过是学得一些皮毛,算不得什么。”
夜深了,葛大娘又闲聊了几句,就告辞要回去了。
张秀芳道:“我拿这灯送你,也省得你回去用火盒子点火。”
葛大娘推拒了:“就这么几步,送什么送,凭白客套。今儿个月色亮堂,用不着点灯,我借着月光走屋檐底下过,顺着墙角跟就到家了。”
张秀芳便不再深劝,送她出了门,等葛大娘开了屋门,她才回转关了房门。
兰草又熬了一锅染液,将一家老小败了色的衣裳都扔了进去,张秀芳道:“全都扔一起了,这染出来是个什么色?”
兰草道:“板蓝根的蓝,能将其余的色压下去,深色的就染成花青、海青,浅色的就染成青蓝、海蓝等色。”
“一水儿的蓝色,穿久了也腻得慌。今年的春衣,不会也是蓝色的吧?”柳叶问道。蓝、绿二色是最易得的颜色,因此价格也便宜些,所以柳叶真担心府里为了省钱就给他们做蓝、绿两色的衣裳。
蓝、绿两色虽然好看,但一年到头穿着,迟早审美疲劳。
兰草在柳叶痛心的目光下点头:“今年的春衣料子已经送了来,厨房干活的唯有深色耐脏,春衣有两色,一色蓝色,一是姜黄。”
“阿姐,咱们底下人能挑颜色吗?我要两身姜黄的行吗?”柳叶痛苦道。
兰草摇头:“都是配好的,一身蓝一身黄,主子们院子里伺候的丫头,粗使丫头跟你们一样,三等丫头穿鹅黄与浅绿,衣裳上有缬染的花纹,二等丫头穿银朱、蜜驼等色,一等的大丫头穿丁香、木槿,面料用花素绫和交织绫,穿出去才能彰显府里的身份。”
柳叶垂头丧气,还真是等级分明,不同的等级穿不同颜色的衣裳,自己前世最爱茶白米白等浅色,这辈子只怕没啥机会穿了。
见柳叶丧气,兰草想着小姑娘爱美就安慰道:“等你的衣裳做好了,我给你在袖口领口处绣上些花草,即使是蓝色,穿起来也好看。”
柳叶就道:“那袖口能做成松紧的吗?在厨房里做事儿,窄袖卷上去容易掉,用攀膊绑着又觉得不舒服,倒不如做成能松紧的,我扯一扯绳子就绑紧了。”
兰草笑道:“净胡说,哪有什么松紧的?你可以是要灯笼裤那种?”
柳叶摇头,想了想自己想要哪种袖子,突然想起这个年头可没有橡皮筋这东西,做不了松紧的袖子。随后又想起前世她穿过的一种衬衫,衬衫袖子里面有一根带子,肩膀处有一颗扣子,将带子扣在扣子上,袖子就卷了上去没那么容易掉。
柳叶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兰草想了想道:“这倒是简单,我去找几颗贝壳磨成的贝壳扣,给你做出来,要是不合适就拆了,也不影响衣裳好坏。”
“谢谢阿姐!”柳叶立时高兴了,抱着兰草撒娇。
张秀芳道:“赶紧睡吧,明儿个还要早起熬粥。”
柳叶脱了外衣滚到床中间躺着,表示自己马上就睡。
外边的竹枝听见动静,突然开口:“阿姐,我也想要那松紧的袖子。”
兰草也应下竹枝的话,张秀芳就吹灭了油灯。
一夜好梦,张秀芳早早起身,因着不知道具体的时间,就打开了院子门,去街道口看看漏壶,这东西是官衙设置在每个街道口的,有流水型跟受水型。流水的就是壶里装着水,水慢慢从底下的洞里流走,看显露出来的刻度,就知道时辰;受水型的就是从上面滴水,看水位到了哪个刻度,一个时辰分为八刻,张秀芳拿灯火照了一下大斗壶。
壶里的水是更夫按照时刻添的,壶里的水漏了一些,露出卯时的刻度,约莫在卯初一刻(05:00-05:15),张秀芳想着现在熬粥还太早,卯初三刻(05:30-05:45)开始,卯正2刻(06:15-06:30)熬好,到厨房上差的时间也差不多。
张秀芳回去就没有叫醒柳叶,而是先去后街挑了一担水,给自家的大缸添了水,又给葛大娘家的水缸添了水。葛大娘听见动静,就推开窗,用撑杆抵着窗户,出声道:“秀芳呀,你又一大早就起了。”
张秀芳道:“今早睡得沉,没听见打更的声音,怕起晚了,就去街口看了漏壶,才知自己起早了,又不好再睡,就先去挑水,等早起了水井边人多,你老也不好挤进去,就给你水缸里添了半水缸。”
“哎,好。我家的水,十次里有八次是你跟狗儿帮着挑的,倒叫我不好意思了。”葛大娘道。她儿子媳妇在主子院子伺候,平日也少回家住,也多亏闻狗儿家帮衬,因此她先前才如此的大方借给张秀芳那么多的银钱。
“大娘你平日里也没少帮衬我们,说这话就外道了。”张秀芳提着水桶回去。
厢房隔壁有人探头探脑,一个高瘦妇人轻声呸了一声:“呸,就知道讨巧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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