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通话结束后不到四小时，苏黎世的天际线刚被晨曦染上一抹灰白，一场蓄谋已久的金融海啸第二波，以更狂暴的姿态席卷全球。
“磐石”会议室内，刺耳的警报声几乎同时从三个终端响起。顾明一把抓起不断震动的保密电话，张凯则死死盯着屏幕上瞬间跳出的十几条彭博社与路透社红色头条快讯，脸色惨白如纸。
“苏黎世前线！什么情况？！”顾明对着话筒低吼。
听筒里传来我方负责人近乎失真的喊叫，混杂着背景里此起彼伏的电话铃声和惊叫声：“顾总！疯了！他们彻底疯了！‘昆仑资本’……不，不是‘昆仑资本’！是一个从未听说过的离岸实体‘凤凰全球机会基金’，刚刚向NeuVision全体股东发出公开收购要约！全现金！二百一十亿欧元！比昨晚的报价又高出十亿！而且……而且这次的要约直接面向所有股东，绕开董事会，要求股东在七十二小时内直接接受要约！他们……他们还附上了一份‘毒丸’条款，说如果NeuVision董事会试图采取任何反收购措施，他们将立即启动对NeuVision主要客户和供应商的‘全面法律审查’！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二百一十亿……绕开董事会……毒丸条款……”顾明重复着这几个词，每一个都像一记重锤。他猛地看向陈序。
陈序站在主屏幕前，屏幕上正以惊人的速度刷新着全球市场的反应。NeuVision几家大股东的股价开盘即暴力拉升，而“序言科技”的AdR盘前跌幅瞬间扩大至百分之十八。几条耸人听闻的标题刺眼地滚动着：
【突发！神秘基金出价210亿欧元强购NeuVision，创欧洲科技并购史新高！】
【市场解读：此举彻底封死“序言科技”任何竞购空间，中国公司恐黯然出局。】
【独家：消息人士称，“凤凰基金”与周天明旗下资本存在复杂关联，此次或是针对“序言科技”的资本绝杀。】
张凯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陈总！我们的AdR……卖单堆积如山！如果以这个价格开盘，跌幅可能超过百分之二十五！而且……香江吴先生紧急线路！”
陈序点了点头，面色沉静得可怕。张凯立刻接通免提。
吴先生的声音失去了所有冷静，只剩下惊怒和急促：“陈生！你睇到新闻未？！二百一十亿！仲系直接向股东喊价！佢哋完全唔按规矩出牌！我哋啲‘保单’……我哋啲‘保单’而家保乜嘢啊？！保你哋唔会破产都未必保得住！佢哋呢一招，系要喺资本市场直接将你哋摧毁！你哋嘅股价崩咗，信用评级一定被下调，所有融资渠道都会收窄！到时要唔要履行‘保单’，我哋都要被拖落水！董事会喺度催我哋即刻撤出！”
“吴先生，”陈序开口，声音在警报声中异常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冷冽的嘲讽，“周天明这是图穷匕见了。他不再满足于赢得NeuVision，他现在要的，是趁我们全力竞购、资金和注意力最集中的时候，用一场针对我们自身的资本绞杀，一举摧毁‘序言科技’的根基。二百一十亿欧元买NeuVision是虚，用这个天文数字制造恐慌、打垮我们的股价和信用，才是实。”
“你知就好啊！”吴先生几乎是吼出来，“但系点样应对？！跟价？你跟唔起！唔跟？市场就当你死咗！你啲技术愿景、长远规划……喺呢个数字面前，边个会听？！”
“所以，我们不能跟着他的节奏，去纠结那二百一十亿。”陈序斩钉截铁，“他现在所有的动作，都基于一个假设：资本市场是短视的，恐慌是会传染的。我们要破的，就是这个‘势’。”
他转向顾明，语速快而清晰：“顾明，立刻做三件事。第一，以公司和我个人名义，发布最简短、最坚定的声明：一、‘序言科技’运营一切正常，现金流充沛，技术领先优势无可动摇；二、我们对NeuVision的战略价值判断不变，但我们只进行符合商业理性和产业长期健康的竞购；三、任何试图通过制造市场恐慌来牟利或打击竞争对手的行为，我们都将保留法律追究的权利。语气要硬，态度要冷，绝不示弱！”
“第二，联系宋总、李总，请他们立刻以个人或集团名义，公开表态对‘序言科技’长期价值的绝对信心，并宣布近期有增持计划。不需要具体数字，要的是姿态！”
“第三，”他看向张凯，“启动我们之前准备好的‘股东直接沟通’预案。绕过所有媒体和投行，用最直接的方式，向我们最大的二十家机构股东和主要债权人发送一份密件，里面包含：我们下一季度核心产品的预订数据（可以适当提前释放）、‘芯创未来’芯片量产良率突破性进展的简报、以及……王磊局长上次关于‘战略性关注’的非正式表态的要点回顾。让他们看到，我们的基本面没有变，变的只是市场噪音！”
顾明和张凯迅速记下，立刻转身去执行。
陈序这才重新对着电话说道：“吴先生，请转告贵董事会：周天明越是用这种近乎疯狂的方式砸钱，越证明他内心的焦躁和虚弱。他害怕夜长梦多，害怕NeuVision的董事会和创始人真的被我们说动。这二百一十亿，不是实力的展示，而是恐惧的咆哮。如果我们现在被吓退，才是真正中了他的计。我们的‘保单’，保的恰恰是这种极端情况下的生存能力。请再给我们二十四小时。二十四小时后，如果市场恐慌仍未平息，我们的股价依然失控，你们可以启动退出磋商。但在那之前，请保持通道静默，就是对我们最大的支持。”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只有沉重的呼吸声。最终，吴先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语气复杂：“陈生，我从未见过似你咁冷静嘅人。好，我再顶二十四小时。但系……你真系有把握？”
“我没有把握打赢一场用钱堆起来的拍卖。”陈序坦诚道，“但我有把握，不会输掉一家用技术和信念建立起来的公司。资本可以制造风雪，但冻不垮真正的基石。请拭目以待。”
结束通话，会议室里只剩下机器运行的嗡鸣。陈序独自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城市在晨曦中苏醒，但金融市场却已因为那个远在瑞士的二百一十亿欧元数字而开始剧烈抽搐。
他知道，周天明已经彻底撕掉了所有伪装。这场收购战，从争夺一家公司，升级为你死我活的全面战争。资本绞杀的巨轮已经轰然启动，朝着“序言科技”碾压而来。
他能做的，不是用血肉之躯去硬撼巨轮，而是稳住脚下甲板，校准航向，在惊涛骇浪中，证明这艘船的结构足够坚固，值得船员坚守，也值得远方的灯塔继续照耀。
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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