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拳场,那间奢华而隐蔽的VIp室内,血腥的搏杀早已结束,空气中弥漫的暴烈荷尔蒙却尚未完全散去,混合着雪茄的余味,营造出一种危险而压抑的氛围。
池野没有离开。
他依旧坐在那张宽大的黑色真皮沙发里,姿态却比之前更加放松,也更显蛰伏的猛兽般的危险。
他指间夹着一支新点燃的雪茄,猩红的光点明明灭灭,映照着他深邃立体的五官和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此刻却半阖着的眼眸。
红色的狼尾随意散落额前,遮住了部分眉眼,却遮不住他周身那股不容忽视的、混合着血腥气与成熟男性魅力的强大气场。
一名手下悄无声息地走进来,躬身立于一旁,声音低沉恭敬:
“池爷。”
池野没有睁眼,只是从鼻腔里懒懒地溢出一个单音:“嗯。”
手下开始汇报,条理清晰,语气平稳:
“乔小姐那边,段云珩去了她的公寓。大约十分钟后,陆行俞也到了。”
池野夹着雪茄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动。
手下继续道:“三人在门口发生了争执。段云珩情绪激动,似乎是在质问乔小姐与陆行俞的关系。根据观察,乔小姐当时身着睡衣,似乎饮过酒。”
池野缓缓睁开眼,深不见底的眼眸在昏暗中掠过一丝冰冷的戾气。睡衣?饮酒?
“后来,”手下语气不变,“陆行俞出面,将段云珩驱离,随后……将乔小姐拉入了房内。”
听到这里,池野周身那股慵懒的气息骤然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具压迫感的低气压。
他坐直了身体,深邃的眼眸锐利如刀,锁定在手下身上。
“他在里面待了多久?”池野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砂砾感。
“两分钟。”手下精准地报出时间,“仅仅两分钟后,陆行俞便独自离开,神色……有些异常,似乎心事重重。乔小姐没有出来送。”
“两分钟……”池野重复着这个时间,唇边勾起一抹带着血腥气的、玩味的弧度。
这么短的时间,显然不足以发生什么实质性的关系。
但陆行俞那异常的神色……有点意思。
看来他下午让手下放出去的话,以及乔眠退出合作案的举动,确实起到了效果,至少在陆行俞那边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还有。”
手下顿了顿,递上一个加密的平板。
“您之前吩咐调查的,关于陆行俞和乔小姐今天在办公室内的情况,以及陆行俞私下的……喜好,结果已经整理完毕。”
池野接过平板,指尖划过冰冷的屏幕,目光快速扫过上面的内容。
关于办公室内经过特殊渠道获取的监控显示:
两人确实发生了激烈的言语上的争执,陆行俞情绪罕见地失控,并有过一次……强吻行为。
随后乔眠离开,状态低落。
看到“强吻”两个字时,池野深邃的眼眸骤然缩紧,一股骇人的戾气瞬间迸发出来,几乎要让周围的空气都冻结。
他捏着平板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但当他看到乔眠“状态低落”地离开,以及后续她退出合作,那股暴戾沉淀下去,转化为一种更深沉的、冰冷的算计。
至于陆行俞私下的喜好调查,结果更是耐人寻味——
报告显示:查无特殊癖好。
陆行俞的生活规律得近乎刻板,除了必要的商业应酬,几乎没有私人娱乐活动,不近女色,也无特殊收藏癖好。
其精力几乎全部投入在家族事业与个人能力的提升上。堪称完美无瑕的继承人模板。
“完美无瑕?”池野低低地嗤笑一声,将平板随手扔在沙发上,仿佛那是什么无聊的垃圾。
他重新靠回沙发里,深深吸了一口雪茄,缓缓吐出浓白的烟圈。
烟雾缭绕中,他深邃立体的脸庞更显神秘莫测,那道浅疤在明暗交错间,如同危险的图腾。
没有弱点?
池野扯出一抹近乎残忍的弧度。
越是看起来完美无瑕的冰山,其下隐藏的裂缝,一旦被找到,崩塌起来才越是彻底,越是精彩。
而现在,他似乎已经找到了那条裂缝的源头。
乔眠。
那个看似娇软妩媚、实则狡黠如狐、能轻易搅动风云的女人。
陆行俞今天的两次失控,办公室的强吻,以及今晚短暂的公寓之行都与她有关。
池野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硬,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之前准备给乔家的那份礼,可以送过去了。”
他指的是城西那块地皮的初步合作意向书。既然乔家听话地让乔眠退出了陆氏的项目,那么这点甜头,他不介意先给出去。
他要让所有人都看清楚,跟着他池野的规矩走,才有肉吃。
挂断电话,池野将雪茄摁灭。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投下极具压迫感的阴影。
红色的狼尾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带着不羁的野性。
他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深不见底的眼眸中,闪烁着猎人般的锐利光芒和势在必得的暗芒。
翌日上午,乔家老宅的书房内,气氛比往日多了几分郑重。
乔老爷子端坐主位,乔韬威坐在下首,正对着坐在他们对面的乔清初,仔细交代着稍后去陆氏集团对接合作案的注意事项。
“见到陆总,态度要恭敬,但也不必过于怯懦,拿出你未来陆家主母的气度来。”乔韬威语重心长。
“合作上的具体细节,你多听、多看、多学,不懂的就问,陆总自然会把握分寸,不会为难你的。”
乔清初努力维持着温婉得体的坐姿,脸上挂着练习了许久的、恰到好处的笑容,只是那笑容底下,藏着不易察觉的紧张和一丝对即将见到陆行俞的隐秘期待。
她不断在心里默念着父亲教导的要点,手心微微出汗。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轻轻敲响,管家拿着一份文件,神色有些异样地走了进来。
“老爷子。”
管家躬身,将文件递上。
“刚刚……池家派人送来了这个。”
“池家?”乔韬威一愣,下意识地接过文件,当看清那是一份关于城西地皮的初步合作意向书时,他的手猛地一抖,脸上瞬间布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乔老爷子浑浊的眼眸中也骤然射出锐利的光芒,身体微微前倾:“池野送来的?”
“是。”管家肯定地点头,“来人只说,池爷吩咐,这是给乔家的回礼。”
乔韬威和乔老爷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骇。
昨天池野手下才来警告过,不许再让乔眠接触陆氏的项目,今天这合作意向书就送来了。
这效率,这态度,分明是在用实实在在的利益,为乔眠昨天“听话”的退出行为撑腰和嘉奖。
这哪里是回礼?这分明是赤裸裸的宣告——乔眠,是他池野罩着的人。
动她,或者让她不痛快,就要付出代价。顺着他的意思,就有天大的好处。
乔韬威捏着那份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文件,手心里全是冷汗。
他原本以为池野对乔眠只是一时兴起,现在看来,这重视程度,远超他们的想象。
他猛地转过头,目光严厉地看向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乔清初,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敲打:
“清初,你都看到了?以后对眠眠,把你那些小心思都收起来!表面上,该有的礼貌必须要有!听到没有?”
乔清初被父亲这突如其来的严厉吓了一跳,尤其是听到要她对乔眠礼貌,一股强烈的嫉妒和不甘瞬间涌上心头,让她姣好的面容微微扭曲。
“爸!凭什么!她……”
“就凭池野!”
乔韬威厉声打断她,眼神带着警告。
“我告诉你,陆行俞跟池野,虽然都是顶尖的人物,但性子截然不同!”
他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仿佛怕被什么听见似的:
“陆行俞讲规则,重利益,至少明面上还会顾全大局和体面。可池野那个煞星……”
乔韬威脸上露出一丝忌惮。
“他行事不羁,无法无天,根本不计后果!而且极其护短!”
他盯着女儿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他现在明显是把眠眠划到了他的地盘里!你要是再不知轻重去招惹她,惹毛了池野,他疯起来,别说你,整个乔家都会被他掀了!你以为陆行俞会为了你去跟池野那种亡命徒硬碰硬吗?!”
乔清初被父亲这番话吓得脸色发白,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能不甘心地低下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乔韬威见她似乎听进去了,语气缓和了些,带着安抚和诱导: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你只要把陆行俞哄好了,牢牢坐稳你陆家未来主母的位置。陆行俞那样的人,最重责任和体面,既然选定了你,就肯定会护着你,不会让你受欺负的。”
他脸上甚至露出一丝憧憬的笑容:“等他真正认可了你,自然会好好疼爱你的。到时候,谁还敢小瞧你?”
乔清初听到“疼爱”两个字,脸颊飞起两抹红霞,心底那点因乔眠而生的不快,瞬间被对未来的憧憬和即将见到陆行俞的羞涩所取代。
她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爸。”
一直沉默旁观的乔老爷子,看着儿子和孙女这番对话,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最终只是沉沉地叹了口气,目光落在乔清初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合作案的事情,多用点心,好好学。别……弄砸了。”
他的语气平淡,却像一块石头,压在了乔清初刚刚雀跃起来的心上。
……
乔眠抱着那只小橘猫,用指纹悄无声息地打开了门。
她今日换上了一身简约的米白色针织长裙,柔软的布料贴合着她婀娜的身姿,墨发松松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优美的天鹅颈,脸上未施粉黛,却依旧清艳夺目,像一幅淡雅的水墨画,唯有那双狐狸眼,流转间自带风情。
她赤着脚,踩着柔软的地毯,刚走进客厅,便听到主卧方向传来一阵极力压抑的、细微的啜泣声。
乔眠脚步一顿,眉梢微挑,抱着小猫朝主卧走去。
房门虚掩着,她轻轻推开。
只见段云珩侧身蜷缩在床上,背对着门口。
他显然一夜未眠,身上还穿着昨天那身浅米色休闲西装,只是此刻皱巴巴的,像块被遗弃的抹布。
他宽阔的肩膀微微颤抖着,那压抑的、带着委屈和绝望的啜泣声,正是从他那里传来。
湿润的黑发凌乱地铺在枕头上,几缕发丝黏在他泛红的眼尾和那颗清晰的泪痣旁,更添几分破碎的美感。
乔眠看着他那副伤心欲绝的模样,想起昨晚那场因陆行俞闯入而被打断的闹剧,心底原本准备好的冷言冷语,忽然就有些说不出口了。
怎么现在倒像是她成了负心人?
她抱着小猫,走到床边。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靠近,段云珩的哭声戛然而止,身体僵硬了一瞬。
他没有回头,却猛地拉起被子,将自己连头带脑地蒙住,瓮声瓮气、带着浓重鼻音和赌气意味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
“你还回来干什么?!”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哭过后的黏腻,像只被主人丢弃后、又委屈又生气的大型犬。
乔眠看着他这副幼稚的举动,有些哭笑不得。
她将怀里好奇张望的小猫轻轻放在地毯上,小家伙立刻迈着优雅的步子去探索环境了。
她没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拽了拽蒙在他头上的被子。
段云珩死死拉着被子,不肯松手,闷闷的声音带着更深的委屈和指控:“去找你的陆行俞啊!还管我死活做什么!”
乔眠无奈地叹了口气,这误会看来是根深蒂固了。
她松开手,在床边坐下,床垫微微下陷。
感受到她的靠近,段云珩的身体绷得更紧了,仿佛在等待着她的审判,或者……他期待中的安抚。
乔眠看着他这副别扭的样子,想起昨晚陆行俞那离谱的自我攻略,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她揉了揉眉心,用那副天生娇软的嗓音,试图解释,语气带着难得的耐心:
“段云珩,你听我说,我真的,不喜欢陆行俞。”
被子下的身影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但依旧没有出来。
“昨天晚上的事情,完全是个误会。我跟他之间,什么都没有。”
她说完,等待着段云珩的反应。
然而,几秒的寂静后,被子底下传来的,不是释然,而是更加压抑的、带着哽咽的质问:
“误会?……什么都没有?”
段云珩猛地掀开被子,坐起身。
他转过头,那双氤氲着红血丝和水汽的丹凤眼,死死地盯住乔眠,冷白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那颗泪痣在泪光中愈发显得楚楚可怜,却又带着一种执拗的疯狂。
“那你告诉我!”
他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痛苦。
“他为什么会去你的公寓?!他为什么要把我赶走?!你们在里面说了什么?!”
他一连串的质问,如同疾风骤雨,每一个问题都指向那个他无法接受的“真相”。
乔眠被他问得一时语塞。
这要怎么解释?难道说陆行俞脑子进水自以为她暗恋他所以跑去“负责”吗?这听起来比承认她喜欢陆行俞还要离谱。
她这瞬间的沉默在段云珩看来是无从辩解,彻底点燃了他最后的希望。
他眼底的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一片灰败的绝望。
他猛地别过头去,不再看她,肩膀垮塌下去,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带着浓重的鼻音和自嘲:
“你看……你连骗我……都懒得编个像样的理由了……”
乔眠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完全沉浸在自己悲情世界里的模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再次袭来。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点因他这副破碎模样而升起的不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认真:
“段云珩,我没有骗你。”
她伸出手,轻轻搭在他紧绷的手臂上,感受到他肌肉瞬间的僵硬。
“你要怎么样……”
她微微倾身,靠近他一些,墨色的发丝垂落,带着清冷的香气,用那副能酥到人骨子里的嗓音,带着一丝无奈的纵容,轻声问道。
“才肯相信呢?”
段云珩僵硬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他缓缓转过头,那双氤氲着水汽和红血丝的丹凤眼,如同浸透了江南烟雨的琉璃,破碎又执拗地望向近在咫尺的乔眠。
那双狐狸眼波光流转,带着一种他无法抗拒的、近乎蛊惑的温柔。
他要怎么样才肯相信?
一个荒谬又疯狂的念头,如同藤蔓般瞬间缠绕住他疼痛的心脏。
他死死地盯着乔眠那双仿佛能吸人魂魄的眼睛,冷白的脸颊因为激动和某种孤注一掷的决绝而泛起异样的潮红。
他猛地伸出手,带着颤抖,一把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微微蹙眉。
“证明给我看。”
他声音嘶哑得厉害,像是砂纸摩擦,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脆弱和偏执。
他拉着她的手,不由分说地,将其按在了自己左侧胸膛——心脏的位置。
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布料,乔眠的掌心清晰地感受到了他胸腔下那疯狂而紊乱的搏动,如同密集的鼓点,急促、有力,带着滚烫的温度,几乎要灼伤她的皮肤。
“这里……”
段云珩的眼尾红得惊人,那颗泪痣在剧烈的情绪波动下仿佛要滴出血来,他死死地抓着她的手,不让她挣脱,目光如同最虔诚又最绝望的信徒,紧紧锁着她的眼眸。
“因为你快要疼死了。”
他微微仰起头,露出那段白皙脆弱的脖颈线条,喉结艰难地滚动着,带着一种献祭般的姿态,从颤抖的唇齿间,挤出那句孤注一掷的、近乎哀求的话语:
“吻我。”
他氤氲着水汽的丹凤眼里充满了偏执的疯狂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害怕被拒绝的恐惧。
“现在……就在这里。”
他的声音带着泣音,却又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如果你真的不喜欢他……那就用行动证明。”
“用我……来覆盖掉你脑子里……所有不该存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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