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棠站在门口：“你刚说啥？我没听清。”
马三哂笑：“我说……做记录。”
沈若棠：“你刚才说‘这种人最喜欢钻空子’，你是在说我儿子？”
马三心虚但嘴硬：“我……我没点名。”
沈若棠：“你没点名，但你盯着他的记录说这话，你当我傻？”
马三脸色变了：“沈嫂子您别把话扯歪，我是在提醒厂里谨慎。”
沈若棠一声轻笑：“提醒？你这是借着考勤往人身上泼泥。”
考勤本翻在桌上，纸页翻得乱七八糟。
老张站一旁急得头皮发紧：“叙子你来了正好，我刚说没人请假没人离岗，他们硬要查。”
马三立刻跳出来：“查没错，我们是例行检查。”
沈若棠：“例行？例行能赶在散会后半小时？”
马三憋住：“巧了。”
沈若棠：“巧？巧成这样？散会刚散，你屁股都没坐热就跑来翻本？”
旁边的记录员忍不住插：“沈嫂子，您别光怼他，他说是厂里安排的，我们……”
沈若棠目光一横，那人瞬间噤声。
她走过去，拿起考勤本，一页页翻：“叙子哪天离岗？”
马三想抢：“你别翻！”
沈若棠手往后一抬，本都抬不过去，他差点扑过去：“厂里记录不能乱翻！”
沈若棠：“你能翻，我不能翻？什么意思？”
记录员吓得赶紧让开：“嫂子您看您看，我们没想……”
沈若棠翻到下半页：“你说叙子有两天离岗超过允时间，你给我指出来。”
马三脸刹白：“我……我刚看到……”
沈若棠往前逼：“指。别磨叽。”
马三吞口唾沫：“就在……就在……我刚看到的那页……”
沈若棠把那页竖起来：“这页你说的？
这页上叙子一天记录没缺，早到，还晚走，你告诉我，他哪段离岗了？”
马三喉咙抖：“我……可能记错了……”
沈若棠：“你记错？那你刚刚在外面煽风，是不是也记错？”
一旁一个平时不太说话的老工人突然探头：“我就在隔壁，我听到的可不是‘记错’，我听到的是‘找机会卡他’，你们要不要我下去把原话说一遍？”
马三脸色瞬间青紫。
他瞪那个老工人：“你乱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老工人压根不怕他：“我这耳朵不聋。”
马三被堵得一句话卡在嗓子眼。
沈若棠抬起手：“叙子，让他再说一遍。”
宋之叙往前一步：“马三，你敢说你没说过那句？”
马三：“我……我……你们别逼我！”
沈若棠：“逼你？你今天拦我的路的时候不是挺能说？现在让你说句真话你咋怂了？”
马三两眼乱飘：“我……我就是提醒厂里注意他……”
沈若棠：“提醒？提醒就是往人头上扣屎？提醒就是撒谎？提醒就是翻记录本乱指？”
马三被噎成虾红色：“你别冤枉我！”
沈若棠：“冤枉？你冤枉叙子的时候咋不说冤枉两个字？”
屋里的人全沉着不说话。
沈若棠继续步步紧逼：“你告诉我，你怕叙子升岗，你怕谁站不稳，你怕你那点小权力被他压住，所以你才急吼吼来翻记录，是不是？”
马三被逼得透不过气：“我……我没有！”
沈若棠：“叙子有没有离岗，你们心里比我清楚。他要真离岗，我一句不替他说话。可你们翻半天翻不出一点问题，就开始瞎说。他没错，你们硬要说他错，这叫啥？叫心虚。”
她看着记录员：“你说，是不是马三叫你们翻的？”
记录员两眼死死盯着桌子，嘴硬：“厂里说的。”
沈若棠：“厂里的谁？”
记录员额头都冒汗了：“就……就说查一查……”
沈若棠：“你们的查，跟会后立马翻，是不是有人授意？”
记录员不敢看她。
老张终于忍不住：“嫂子我替你说吧，是马三先跑来的，他一来就喊让我们找叙子的问题，还自己翻本，你看这本被翻得都卷角了。”
马三炸了：“老张你吃胆了吧！敢乱说！”
老张反怼：“我有啥不敢说的？又不是我暗地里动心思。”
沈若棠盯住马三的眼：“你想给叙子扣帽子是吧？扣之前先掂量你自己配不配。你这样的工人，我见一个怼一个。”
马三被怼得脸都变形：“你……你少吓唬我！厂里可不怕你！”
沈若棠淡淡：“你要真不怕，你现在就去叫梁主任过来当面谈，看他敢不敢替你撑。”
这话像一巴掌。
马三往后一退，腿直接撞到椅子，差点坐地上。
沈若棠把考勤本“啪”地一扣：“叙子今天要是走出厂门还背个莫须有，我跟你们厂不算完。”
老张赶紧擦汗：“嫂子嫂子，别说算不算完的……这事真不是叙子的。”
沈若棠：“我当然知道不是他，可有人非要往他身上按。”
她转头对宋之叙：“你听着，他们这么急着查你，是因为你干得太扎眼，有些人怕。”
宋之叙握拳：“妈，我今天要是忍这口气，我以后真抬不起头。”
沈若棠：“忍？你忍给谁看？忍了人家还以为你心虚，你站着他们不爽，你倒着他们更得踩你。”
马三怒：“你们沈家口气可真大！”
沈若棠：“我口气大？你要听我闭嘴，那你把你那点心思先收干净。”
马三一句反击想说却憋不出来。
沈若棠拍拍叙子的肩：“你这记录本干净得跟白纸一样，他们挑不到东西，说明不是你有问题，是有人急得像锅上蚂蚁。”
宋之叙往前一步：“你们想查我记录可以，以后每个月查一次，查到你们不敢查为止。”
马三愣住：“你……你疯了吧？自己要求查？”
宋之叙截他：“查得越勤，我越放心。反正我堂堂正正，你们要是敢编，我直接撕本。”
沈若棠补刀：“撕完本我再撕你丢人的嘴。”
屋里几个工人忍不住低头笑。
这娘俩的气势，
没人敢碰。
马三彻底没话，
像条被打得没声的狗，
悻悻往门口挪。
沈若棠说：“等等。”
马三一哆嗦：“你……你又想干嘛？”
沈若棠：“你说两句完整话再滚。
一句是——叙子的记录没问题。
一句是——你今天赶着翻本是你多心。
说完你再出去。”
马三脸涨得跟塑料盆似的，
但在众目睽睽下，
压低嗓子憋出一句：“叙子的记录……没问题。”
沈若棠：“第二句。”
马三死死咬牙：“我……我今天是……是误会了。”
沈若棠点头：“滚吧。”
马三落荒而逃。
宋之叙站在原地，看着空下来的门口，胸口那口闷气像被硬推出去：“妈，我突然觉得升不升岗都不重要了。”
沈若棠：“哼？那你这么辛苦干啥？”
宋之叙：“我突然觉得，有您在，我就能活得痛快。”
沈若棠白他：“少赖我，我可不是给你撑一辈子的。你早晚得自己把这条路走开。”
他苦笑：“我……我努力。”
沈若棠拍他的后背：“努力是一回事，看谁想害你是一回事。你能做好你的，我来替你把暗的踩了。”
老张在旁边嘀咕：“嫂子，我是真服您。厂里这摊水要是再没人压着，迟早反味。”
沈若棠收起拳心的力量，只说一句：“反味？反到我这儿，我就给他们熬成猪食。”
老张嘴角抽了下：“……您说得还真顺。”
沈若棠转头：“回家吧，后头还有麻烦。”
宋之叙心里一跳：“啥麻烦？”
沈若棠抬眼望向厂部方向：“今天这事一闹，他们回去肯定要开小会。
马三这种人不值钱，撑不住。
真正怕你升岗的人，下一步一定会亲自下场。”
宋之叙握紧拳头：“来就来。”
沈若棠淡淡回：“来了我一块怼。”
……
沈若棠正准备让叙子回家歇口气，
还没走进院子，
就听见屋里传来秀妍轻轻的一声：“哎呦……”
不是喊，
是那种忍着难受才发出来的闷哼。
宋之叙心头一跳：“秀妍？！”
他撒丫子冲进去，
秀妍坐在炕沿，手扶着腰，脸白得像刚晒过的布。
宋之叙急得快哭：“你哪儿不舒服？是不是头晕？还是肚子疼？”
秀妍摇摇头：“不是疼，就是突然有点紧……像肚皮绷住……”
宋之叙慌得团团转：“妈！快看她！”
沈若棠走进去，把手搭在秀妍胳膊上：“你别紧张，呼吸慢一点。你今天吃了啥？”
秀妍：“中午喝了一碗稀饭……吃了点馍……”
沈若棠：“干馍还是软的？”
秀妍：“……干的。”
沈若棠轻叹：“怪不得。你这不是胎有问题，是撑的。怀着孩子不能吃太干的，你胃一下顶住，就觉得肚子紧。”
宋之叙立刻把她抱得更紧：“真的假的？那……那不危险？”
沈若棠：“别慌，没那么娇气，休息一会就松了。”
秀妍抿了抿唇：“沈婶，我真不是要吓你们，我就是突然觉得……不太对劲。”
宋之叙按着她肩膀：“你吓死我了。”
沈若棠拍拍儿子：“你能不能先别乱喊？她怀着孩子，最怕你这种上蹿下跳的。”
宋之叙：“妈，我慌啊。”
沈若棠：“你慌她心里就乱，你稳她才能稳。”
宋之叙立刻板正腰：“我稳，我现在稳。”
结果声音发飘。
秀妍被他逗得忍不住笑，脸色也缓了点。
沈若棠看着秀妍：“你现在是累着了？还是冷着了？”
秀妍低声：“……就是累了一下。”
沈若棠点头：“行，你在这靠一会，我给你泡点红糖水。”
秀妍立刻瞪眼：“沈婶，我不喝红糖。我喝红糖容易吐。”
沈若棠：“那我给你热水，别喝凉的。”
秀妍乖乖点头。
母子俩正忙着扶她靠好，
院门突然“砰砰砰”响起来，
敲得跟打仗一样。
不用看，
沈若棠就知道——
贺家闻着味来了。
宋之叙脸一沉：“他们怎么又来？！”
沈若棠淡淡：“不来才怪。”
秀妍紧张得缩肩：“沈婶……是我娘她们吧？”
沈若棠：“你别动，你坐着，我去看。”
宋之叙忍不住冲出去：“我来！”
沈若棠把他抓住：“你别冲出去，你越冲越乱。我先。”
她走过去打开门，
果然——
李明佳领着她的姐姐、她的外甥女、一个满嘴跑风的远亲，
四张脸全部写着“抓住把柄了”的兴奋。
李明佳一见她，
就像见了仇人：“沈嫂子！你们是不是对秀妍下手了？她是不是在里面出事了？！”
沈若棠眉一挑：“谁说她出事了？”
李明佳：“有人从你家门口路过，说听见里面有人喊疼！我们娘家能不来？！”
沈若棠冷声：“喊疼？你耳朵这么灵？”
李明佳立刻侧开身：“我来看看我闺女，你别挡！”
沈若棠站定：“我挡。”
李明佳瞪大眼：“你凭啥挡我？她是我闺女！”
沈若棠淡淡：“她现在是我家媳妇，她肚子里怀着我们家的种，你要进来，得先把嘴放干净。”
李明佳跳脚：“我来了你还摆架子？你怕我们看见啥？”
沈若棠：“我不怕你看，我怕你乱说。”
那外甥女立刻插嘴：“沈嫂子，你这话就不对了。秀妍要是有个闪失，你们沈家担得起吗？”
沈若棠回头说一句：“你们先别急着咒她。”
外甥女脸一僵：“我哪咒了，我是担心！”
沈若棠看着这群人：“你们担心她？担心她你们带什么来了？”
四张脸一起一僵。
沈若棠：“有鸡蛋？有肉？有热水？啥都没有，就光着嘴跑来嚷嚷。”
李明佳脸憋红：“我们听说她出事了！”
沈若棠：“她没事，你们听风就是雨。”
李明佳：“你现在说没事有啥用？让我们进去看！”
沈若棠：“你进去干嘛？让她跟着你们呕心？她现在安安生生靠着，你们进去必定喊必定哭，你们那套我太熟。”
李明佳被说穿：“你……你别乱说！”
沈若棠：“她不舒服是暂时的，一会儿就缓。你们要真心疼她，别让她一睁眼就看到你们哭丧脸。”
那外甥女立刻凑上：“沈嫂子，你这样不让我们看，我们怎么知道是不是你照顾不好？”
话刚落，
宋之叙从后面冲过来：“你再敢乱讲一句，我把你送巷口去晾着！”
李明佳气得拍大腿：“你听听！听听！这就是你们沈家！我闺女在里面难受，他们还这么凶！”
沈若棠冷冷：“我儿子凶，是因为你们嘴脏。”
李明佳声调拔起来：“你这是不让我们看，就是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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