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伟手指不停地敲击着桌面。
日军突然全面收缩，确实出乎他的意料，但也暴露了内山英太郎黔驴技穷、决心保存实力的虚弱本质。
这既是机会，也是陷阱。
“你们分析得都有道理。”
“小鬼子缩回去，是怕了咱们，是知道再像以前那样把爪子伸出来，会被咱们一根一根剁掉。
他们现在想当缩头乌龟，躲在硬壳里，让咱们去撞，撞得头破血流。”
“他们想诱使咱们去攻坚，去消耗。
咱们偏不上这个当！”
“命令！”
“第一，全师转入巩固消化，外线发展阶段。
各部队，停止对日军核心堡垒的攻击。
以现有控制区为根基，全力协助地方政权，恢复生产，救灾济民，彻底清除敌特，巩固新区。
告诉老百姓，小鬼子缩回去了，是咱们独立师打出来的。
跟着独立师，才能过安稳日子！”
“第二，军事斗争形式转变。
以赵磊的西兵团为主力，抽调精干，组成若干支武工队和挺进支队，越过日军堡垒封锁线，向湘西北、川东、黔东北方向渗透发展。
那里的小鬼子兵力更空虚，反动统治相对薄弱。
你们的任务是发动群众，建立秘密游击区，扩大我党我军的影响，开辟新的兵源和物资渠道。
把抗日烽火，烧到更远的地方去！”
赵磊眼中精光一闪：“明白！避实击虚，跳出内线，到外线去开辟新天地！”
“第三，对内线龟缩之敌，采取长期围困，政治瓦解，伺机破袭的方针。
张大彪的东兵团及师直属部队，负责对宣恩、来凤等主要日军堡垒形成威慑性包围。
不硬攻，但要把封锁线扎紧。
魏和尚的侦察团和狙击队，给我像钉子一样钉在鬼子堡垒周围。
断绝其一切外部物资接济，尤其是粮食和食盐。
冷枪冷炮不停，专门打击其外出取水、巡逻、运输的小股部队。
用饥饿、恐惧和绝望，慢慢熬干他们！”
张大彪咧嘴一笑：“这个俺喜欢。
围而不打，饿死这帮龟孙子。
老子倒要看看，他们囤的粮食能吃多久！”
“第四，加强针对伪军和堡垒内居民的政治攻势。
刘政委，政治部要制作大量宣传品，用弓箭、风筝、甚至是土造没良心炮给我打进去。
内容要直白，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鬼子败局已定；
弃暗投明，既往不咎；
提供情报者有赏。
对那些与伪军或堡垒内居民有联系的家属、亲友，要派人做工作，让他们写信喊话。
堡垒不是铁板一块，里面也有想活命的老百姓和动摇的伪军。”
刘文英重重点头：“我立刻组织文工力量，专门负责此事。”
“第五，王哲的炮兵团和工兵营，任务调整。
减少前线支援，转入技术攻坚准备。
集中所有技术力量，研究小鬼子的堡垒结构，试验各种土工作业、爆破、火攻的方法。
搜集材料，尝试制造更大威力的炸药包、土火箭、简易的攻坚器械。
咱们现在啃不动，不代表将来啃不动。
要未雨绸缪，为总有一天砸开这些龟壳，做好技术储备。”
“是！保证完成任务！” 王哲和旁边的工兵营长王根生同时应道。
“最后，告诉全师战士，也要告诉根据地的所有乡亲。
鬼子收缩，不是胜利的终点，而是新斗争的开始。
往后的日子，可能没有大规模的战斗，但斗争的形式更复杂，更考验我们的耐心、智慧和韧性。
我们要在建设根据地中壮大，在外线发展中拓展，在围困封锁中消耗敌人。
把鄂西边区，真正变成咱们独立师和抗日民众的铜墙铁壁。
变成插在鬼子华中腹地的一把，拔不掉、捂不烂、越烧越旺的抗战火炬！”
“是！！”
广阔的鄂西边区，呈现出一种奇特的战争景象。
一面是日军龟缩在几个孤立的“龟壳”里，紧守不出，依靠储备和偶尔的空投维持，气氛日渐压抑绝望。
另一面，是独立师控制区热火朝天的生产重建、练兵整训和群众动员。
张大彪的部队在日军堡垒外挖壕沟、筑掩体、设鹿砦，将封锁线经营得密不透风。
冷枪冷炮成了家常便饭，日军士兵连在堡垒天台上晒太阳都成了奢望。
魏和尚的侦察兵和狙击手化身幽灵猎手，记录着堡垒内每日的炊烟次数、人员活动规律，寻找着任何可能的漏洞。
偶尔有耐不住饥饿或恐惧的伪军或民夫试图逃跑，大多被他们拦截俘虏。
赵磊派出的多支武工队，像蒲公英的种子，飘向湘西、川东的茫茫群山。
他们与当地地下党、少数民族头人、绿林武装接触，宣传抗日，建立联系，秘密发展力量。
虽然困难重重，但星星之火，已然开始在新区域闪烁。
刘文英领导的政治攻势卓有成效。
通过各种渠道送入堡垒的传单、家信，像病毒一样侵蚀着日伪军的意志。
堡垒内开始出现偷藏传单、私下议论、甚至小规模怠工和摩擦的事件。
个别伪军军官，开始通过极其隐秘的渠道，与独立师方面“暗通款曲”。
时间一天天过去，鄂西的春天，来得晚，也来得格外严酷。
寒风裹挟着湿冷的空气，在山谷间呼啸。
日军龟缩的堡垒群，如同几颗被冻僵的毒瘤，毫无半点生机。
堡垒上空，偶尔有日军运输机嗡嗡掠过，投下些微的补给。
但那点东西对于成千上万张嘴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
堡垒内，绝望的气息比寒风更冷。
龙潭坪，师部。
炭盆里的火苗跳跃着，驱散了些许寒意。
丁伟凝重的看着面前摊着几份来自不同渠道的情报，手指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
刘文英推门进来，带来一股冷风，脸色同样严肃：
“老丁，鄂中地下党和总部转来的情报汇总了，情况不太妙。”
“说。”丁伟头也不抬。
“第一，日军华中派遣军司令部近期频繁召开高级别会议，大量部队番号异动，后勤物资向平汉、粤汉铁路沿线及湘桂方向大规模集结。
目标，极有可能是一次前所未有的大规模战略性进攻，代号很可能就是之前提到的一号作战。
其首要目标，似乎是打通大陆交通线，并摧毁我正面战场的空军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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