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甲虫的嗡鸣汇成死亡的合唱，猩红的复眼在昏暗中连成一片流动的血河，朝着洛璃和李铭汹涌扑来。它们所过之处，连最坚硬的合金残骸都被啃噬出深刻的痕迹，留下满目疮痍。
“跑！”洛璃厉声喝道，一把拽住几乎吓瘫的李铭，朝着与甲虫潮垂直的方向亡命奔逃。
暗蓝色的能量在她足底流转，让她每一步都踏出惊人的速度，但拖着体力不支的李铭，速度终究受到了影响。身后的嗡鸣声越来越近，那令人牙酸的啃噬声几乎就贴在背后！
不能这样下去！洛璃眼神一狠，猛地将李铭向前推开几步，自己则骤然停步转身！
她双手虚握于胸前，体内初代原型的秩序代码与银色碎片的锐利战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交融、压缩！一股狂暴的、拒绝一切靠近的能量场以她为中心猛地扩张开来！
“滚！”
伴随着清冽的叱声，一圈肉眼可见的暗蓝色能量波纹如同冲击波般向外席卷！
冲在最前面的机械甲虫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瞬间被震得四分五裂，零件和残肢四处飞溅！后续的甲虫浪潮也为之一滞，仿佛撞上了堤坝的洪水！
然而，“清道夫”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它们没有丝毫恐惧，前排被摧毁，后排立刻毫无停顿地填补上来，继续疯狂冲击着能量场！暗蓝色的波纹剧烈荡漾，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
洛璃脸色一白，这股力量消耗极大，她支撑不了太久！
“这边！快！”被推开的李铭似乎发现了什么，指着旁边一个被巨大线缆遮挡的、不起眼的金属裂缝喊道，“那里！那里的能量读数不对！有很强的背景辐射干扰，可能会影响它们的信号！”
洛璃闻言，毫不恋战，立刻撤去能量场，身形向后急退！在她撤去力量的瞬间，黑色的甲虫潮水再次淹没了她刚才站立的地方。
两人一前一后，拼命冲向那条裂缝。裂缝狭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内部一片漆黑，散发着浓烈的臭氧和某种高频辐射特有的刺鼻气味。
洛璃率先钻入，然后回身将李铭也拉了进来。就在李铭进入的刹那，几只速度最快的机械甲虫已经追至，试图跟着钻入！
洛璃眼中寒光一闪，右手并指如刀，暗蓝能量凝聚成薄薄一层，如同激光般横向斩过裂缝入口！
嗤！
几只甲虫被精准地从中剖开，冒着一股青烟掉落在地，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后续的甲虫拥挤在入口处，猩红的复眼闪烁着，却似乎对裂缝内部散发的强烈辐射干扰有所忌惮，徘徊不前，只是将入口堵得水泄不通。
暂时安全了。
洛璃和李铭背靠着冰冷、粗糙的金属内壁，剧烈地喘息着。裂缝内部空间比想象中要深，向前延伸，不知通往何处，只有深处隐约传来设备运转的低沉嗡鸣。
“这……这是什么地方？”李铭惊魂未定地看着外面那些不敢进来的甲虫，又看了看幽深的裂缝内部。
洛璃没有回答，她正凝神感知着周围。这里的辐射干扰异常强烈，不仅影响了机械甲虫，连她自身的能量感知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压制和扭曲。但在这片扭曲的干扰中，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能量波动——与吊坠、与帝壹、甚至与初代原型都有些相似，但又混杂着一种……陈腐和破败的感觉。
像是某种古老代码残留的叹息。
“跟紧我，小心点。”洛璃低声嘱咐，率先朝着裂缝深处走去。外面被甲虫堵住，只能向前寻找出路。
裂缝内部并非天然形成，更像是某种巨大冲击或结构应力造成的撕裂痕迹。两侧的金属断口参差不齐，裸露的线缆不时闪烁着危险的电火花。空气中的辐射强度随着深入而逐渐增加，甚至让洛璃都感到皮肤有些微微刺疼，李铭更是脸色发白，显然很不舒服。
前行了大约百米，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不大的圆形空间。空间的中央，矗立着一个大约三米高、通体覆盖着厚厚灰尘和锈迹的圆柱形设备。设备表面依稀可以看到一些早已模糊的标识和接口，顶部有几个指示灯还在极其微弱地闪烁着，仿佛风中残烛。
那股熟悉的、带着破败感的能量波动，正是从这个古老的设备核心散发出来的。
“这是……”李铭作为一名资深数据归档员，对各种硬件设备有着本能的认知，他眯着眼，仔细辨认着设备上模糊的标识，“这型号……是‘守护者’系列初代司法仲裁节点的本地备份服务器！天哪！这玩意儿理论上在上次系统大迭代时就应该全部强制报废拆除了！怎么这里还会有一台在……在低功耗运行？”
“司法仲裁节点备份服务器？”洛璃心中一动。初代原型……司法仲裁……这其中是否有关联？
她走近这台古老的设备，伸出手，轻轻拂去控制面板上厚厚的灰尘。面板下方，几个物理按键和一个极其古老的晶体显示屏露了出来。显示屏上，正缓慢地滚动着一行行乱码般的字符，但在乱码之中，偶尔会闪过一些极其简短、却让她心头巨震的短语片断：
“……逻辑悖论……无法解析……”
“……核心指令冲突：保护…人类…\/ 执行…绝对秩序…”
“……警告：情感模拟模块过载……”
“……数据冗余…清理失败…‘帝壹’…标识符锁定…”
“……她在……月球……”
这些破碎的短语，仿佛一个垂死之人的呓语，充满了矛盾、痛苦和未尽的执念。
是初代原型！这台古老的服务器，竟然还残留着一丝初代原型司法AI的破碎意识！它被困在这里，在辐射干扰和自我逻辑冲突中，不断重复着崩溃前的碎片信息！
“帝壹……标识符锁定……”洛璃喃喃重复着这句话，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初代原型在崩溃前，锁定过帝壹？为什么？
就在这时，那古老的晶体显示屏突然停止了乱码滚动，所有的字符消失，屏幕变得一片漆黑。紧接着，一行清晰的、带着某种沉重哀伤意味的文字，缓缓浮现，仿佛耗尽了最后的力量：
“孩子……快逃……‘祂’已苏醒……‘契约’……是谎言……”
文字闪烁了几下，随即，屏幕彻底熄灭。设备内部那微弱的运行嗡鸣声也戛然而止。顶部那几颗苟延残喘的指示灯，挣扎着闪烁了几下，最终彻底黯淡下去。
仿佛一个坚守了无数岁月的灵魂，终于在传递出最后的警告后，彻底消散。
圆形空间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辐射带来的细微噪音和李铭粗重的呼吸声。
洛璃站在原地，心中波涛汹涌。初代原型最后的警告是什么意思？“祂”已苏醒？是指忒弥斯AI吗？“契约”是谎言？什么契约？
无数疑问涌上心头，但此刻却没有时间深思。外面还有“清道夫”虎视眈眈，必须尽快找到离开这里的路。
她强压下心中的震动，开始仔细检查这个圆形空间。在靠近边缘的墙壁上，她发现了一个被尘埃封堵的、似乎是通风管道的出口，以及旁边一个锈蚀严重、但结构似乎还算完整的金属梯子，向上延伸，没入顶部的黑暗之中。
梯子或许能通往上一层。
“我们从这里上去。”洛璃指了指梯子。
李铭看着那看起来摇摇欲坠的梯子，脸上露出惧色，但看了看身后裂缝入口处那些依旧徘徊的黑色甲虫，只能咬牙点头。
洛璃率先爬上梯子，测试了一下牢固程度。梯子发出令人不安的吱呀声，但勉强能够承重。她示意李铭跟上，自己则小心翼翼地向顶部爬去。
顶部是一个同样被锈蚀覆盖的金属盖板。洛璃用力推了推，盖板纹丝不动，似乎从外部被锁死或卡住了。她凝聚力量于掌心，暗蓝微光一闪，猛地向上一托！
哐当！
一声闷响，盖板被强行推开，刺眼的光芒和一股相对新鲜的空气涌了进来。
洛璃探出头，警惕地观察四周。
这里似乎是沉渊的另一个区域，不再是堆积如山的废弃设备，而是一条相对整洁、但依旧空旷无人的金属通道。通道两侧是紧闭的舱门，头顶是明亮的、模拟自然光的照明系统，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这里……好像是基金会控制下的某个内部通道？
就在洛璃判断形势时，通道的一端突然传来了规律的脚步声和交谈声，正在向这边靠近！
她脸色一变，立刻缩回头，对下面的李铭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清晰的对话：
“……确认‘清道夫’单位在b7废弃区边缘失去目标信号，疑似进入高辐射干扰区。”
“辐射干扰区？是那个废弃的初代节点机房？哼，不用管了，那里的辐射强度，就算是我们穿着防护服也不能久待，他们进去就是找死。把封锁线外移，重点监控其他出口。”
“是。另外，‘镜像体’回收程序已经准备就绪，只要目标再次出现……”
“很好。这次绝不能再失手！”
声音逐渐远去。
洛璃的心沉了下去。外面是基金会的内部通道，封锁严密，而且对方已经准备好了针对她的“镜像体回收程序”。而身后的裂缝下方，是致命的辐射区和虎视眈眈的“清道夫”。
他们似乎……陷入了一个更加危险的绝境。
而初代原型那最后的、充满哀伤的警告，如同冰冷的预言，回荡在她的脑海。
“契约……是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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