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迪第一次在会议上睡着时,索菲亚正在医院给一个孕妇做产检。
保罗急急忙忙跑进来:“索菲亚医生!执行长在董事会上睡着了!喊都喊不醒!”
索菲亚手里的听诊器“啪”地掉在桌上。她没顾上捡,抓起外套就往董事会大楼跑。
跑到会议室门口,就听到巴老的声音:“别喊了!让他睡会儿!你看他眼下的青黑,多久没睡了?”
索菲亚推开门,鲁迪趴在桌上,头埋在臂弯里,呼吸很沉,白头发乱糟糟地贴在额角。桌上还摊着账本,笔掉在地上。
索菲亚走过去,轻轻把外套披在他身上。巴老和李老头对视一眼,悄悄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索菲亚坐在鲁迪对面,看着他。他的眉头皱着,好像在做什么噩梦;手指攥着,好像在抓什么东西。这半年,他瘦了不少,下巴尖得硌手,手腕细得能一把攥住。
“别总撑着。”索菲亚小声说,像在跟他说话,又像在跟自己说,“有事可以跟我说,不用一个人扛。”
鲁迪动了动,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看到索菲亚,愣了愣:“你咋来了?医院不忙吗?”
“再忙也没你重要。”索菲亚把他拉起来,“跟我回去睡觉。”
“不行。”鲁迪揉了揉眼睛,想坐回椅子上,“账本还没看完,汤姆的电话还没打……”
“看什么账本?打什么电话?”索菲亚按住他,“你现在要做的是睡觉!你要是垮了,账本给谁看?电话给谁打?”
鲁迪被她按住,动弹不得,只能乖乖跟着她往公寓走。回到公寓,索菲亚把他按在床上,盖好被子:“不许起来,睡够八个小时。”
“我睡不着。”鲁迪说,眼睛睁着。
“我给你讲故事。”索菲亚坐在床边,拿起本《厚黑学》——她好久没有看了,但是这些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翻了不少遍,“李宗吾说‘厚黑之人,亦有疲时’……”
没等她说完,鲁迪就睡着了,呼吸慢慢变匀,眉头也舒展开了。索菲亚看着他,轻轻把他额前的白头发拨开,在他额头亲了一下。
她没走,坐在床边守着。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鲁迪的脸上,白头发在光下闪,像撒了层糖霜。她拿起鲁迪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她想让他听听自己的心跳,听听这颗因为他而跳得更快、更稳的心跳。
鲁迪睡了六个小时,醒来时,看到索菲亚还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他的玉佩看。“你没去医院?”他问。
“去了,让护士盯着呢。”索菲亚放下玉佩,“饿不饿?我给你做了粥。”
“饿。”鲁迪坐起来,觉得浑身松快了不少。
粥是小米粥,熬得很烂,放了点红糖。鲁迪喝着粥,索菲亚坐在对面,给他剥了个鸡蛋。“美国人那边,我帮你回了消息。”索菲亚说,“我说你身体不舒服,明天再跟他通电话,他没说啥。”
“边境呢?”鲁迪问。
“老王打电话来了,说枪送回去了,坦桑尼亚的军队开始退兵了。”索菲亚说,“他还说,赞比亚那边也松口了,愿意把铁矿还回来,要咱们补他们五百袋麦子。”
鲁迪笑了:“还是你厉害。”
“不是我厉害,是你之前太急了。”索菲亚说,“你总觉得什么都得自己来,其实可以分给别人做。比如账本让李老头多看点,边境的事让老王多拿主意,你当执行长,不是当保姆。”
鲁迪没说话,喝着粥。他知道索菲亚说得对,他就是太怕出事,太怕金沙会垮,才把所有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下周咱们去经济城的海边吧。”索菲亚突然说,“就去两天,什么都不管,就看海。”
“能行吗?”鲁迪犹豫了。
“怎么不行?”索菲亚瞪了他一眼,“地球离了谁都转,金沙会离了你两天也垮不了。”
鲁迪看着她,突然笑了:“行。去海边。”
下周,他们真的去了海边。没带保镖,没带手机,就带了两件换洗衣服。鲁迪在沙滩上捡贝壳,索菲亚在海边散步,晚上就住在码头的小屋里,听着海浪声睡觉。
“你看。”索菲亚指着远处的海,“海这么大,什么事都装得下。咱们的事,在海里算啥?”
鲁迪点头,躺在沙滩上,看着天上的云。他突然觉得,这五年的累、五年的拼,好像都被海风吹走了。他不用想账本,不用想边境,不用想美国人,只想好好躺着,陪着身边的人。
“索菲亚,”鲁迪说,“等铁路修完了,咱们就离休吧。然后,就请陈默会长和巴老他们吃顿饭,在海边拍张照,我们就离开这里,去欧洲。”
“好。”索菲亚躺在他身边,握住他的手,“我等你。”
海浪拍打着沙滩,“哗哗”响。二十三岁的鲁迪,白头发里藏着五年的光阴,也藏着索菲亚的温度。他知道战车还得往前开,但至少现在,他可以暂时停下来,看看海,抱抱身边的人——因为他知道,不管他跑多远,总有个人会在原地等他,用听诊器般温柔的关心,听他疲惫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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