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迪对陈默,从来都是“恭恭敬敬”的。
每天早上,他必去会长府邸报到,手里捧着账本或报表,站在院子里等陈默醒。陈默要是起晚了,他就规规矩矩站着,绝不催;陈默要是咳嗽,他立刻递上温水,比娜姆还快。
“会长,这是陈默市这个月的粮食账,您过目。”他把账本递过去,腰弯得低低的。
陈默翻开看,字写得整整齐齐,收支清清楚楚——当然,他看不到那些被隐藏的“损耗”和“差价”。“你定就行,不用总问我。”陈默说。
“那可不行。”鲁迪直起腰,笑得诚恳,“您是会长,金沙会的主心骨。我做什么都得听您的。要是没您点头,我心里不踏实。”
这话谁听了都舒服。陈默看着他,心里那点疑虑又淡了些——或许是自己多心了,这孩子只是聪明,懂得尊重人。
但鲁迪的“尊重”,从来都带着算计。他要做的事,总得先“请示”陈默,哪怕陈默说“你定”,他也会在执行时喊“会长说了”。
沙东市要修新水渠,鲁迪先去问陈默:“会长,沙东市的麦子快熟了,旧水渠不够用,我想修条新的,您看?”
陈默点头:“该修。”
他立刻带着人去沙东市,站在田埂上对百姓喊:“乡亲们!会长心疼大家浇水累,让我来修新水渠!以后浇水不用挑,渠水直接流到地里!”
百姓们欢呼起来,对着陈默市的方向鞠躬:“谢谢会长!”没人记得,是鲁迪提的建议。
陈默市要建新学校,鲁迪又去问陈默:“会长,孩子们越来越多,旧木屋挤不下了,我想盖几间石屋当教室,您看?”
陈默说:“好。”
他让人拉来石料,开工时站在工地上喊:“弟兄们!会长说,孩子是金沙会的根,得让他们有地方读书!这新学校,是会长掏的钱,给孩子们的!”
工人们干得更起劲了,嘴里喊着“谢谢会长”。鲁迪站在一旁笑,像个替会长办事的跑腿小子。
甚至杰克带部队来换粮食,鲁迪都要提陈默:“杰克先生,这是会长让我给您准备的,二十袋麦子,十只羊,都是新收的,您带回去给弟兄们尝尝。”
杰克笑着拍他的肩膀:“陈默有你这么个助手,真省心。”
鲁迪赶紧摆手:“都是会长教得好。我就是个跑腿的,哪敢当助手。”
他把“陈默牌”打得炉火纯青。百姓们渐渐觉得,鲁迪做的事,都是陈默授意的;鲁迪的好,就是陈默的好。有次石头在学校听其他老师说“鲁迪市长真好”,回家跟陈默说:“爸,鲁迪哥跟你一样好!”
陈默没说话,只是摸了摸石头的头。石头和鲁迪相差两岁,但是为什么段位差距这么大。陈默不是傻子,鲁迪每次喊“会长说了”,他都听在眼里。这孩子是在借他的名声,把自己和他绑在一起——百姓信他陈默,自然就信鲁迪;要是以后鲁迪出了岔子,大家也会觉得“是会长让他干的”,不会怪到鲁迪头上。
这天,鲁迪又来请示:“会长,沙西市的工厂想造辆马车,拉货用,您看?”
陈默看着他,突然问:“鲁迪,你做这些事,为啥总提我?”
鲁迪愣了愣,随即笑了,笑得有点腼腆:“会长,您是金沙会的天。我年纪小,大家信不过我。提您的名字,大家才肯听,才肯干。再说,没有您,我哪有机会做这些事?本来就是您的功劳。”
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捧了陈默,又解释了自己的动机。陈默看着他清澈的眼睛,竟挑不出错。
“你看着办吧。”陈默最终还是说了这句话。
鲁迪鞠躬退下,走到门口时,嘴角悄悄勾了勾。他要的就是这个——陈默的默许。只要陈默不戳破,这“陈默牌”就能一直打下去,直到所有人都觉得,他鲁迪和陈默,就是一体的。
院子里的沙枣树开花了,小小的黄花开得热闹。陈默坐在树下,看着鲁迪的背影,突然觉得这花香有点闷。他好像看到一只狐狸,正披着老虎的皮,在羊群里走来走去,而老虎自己,却懒得拆穿。
喜欢沙海龙蛇请大家收藏:(m.yishudushu.com)沙海龙蛇亦舒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