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无岁月,海眼不知年。
林劫的意识在无尽的虚无与破碎的痛楚中沉浮,仿佛一叶扁舟,在混沌风暴中随时可能倾覆。肉身崩解,经脉寸断,丹田枯竭,元神黯淡,道基布满裂痕。幽冥太子的死寂道则,混沌海眼狂暴的归墟之力,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他最后一点生机。
然而,就在这绝对的黑暗中,一点温润、浩瀚、蕴含着开天辟地之初最本源生机的混沌清辉,始终守护着他即将熄灭的真灵。这清辉,来自怀中的混沌源核碎片,更来自那株轻轻摇曳、洒落点点混沌星光的奇异幼苗。
混沌青莲幼苗,高不过一尺,生有九叶,每一片叶子都呈现出不同的混沌色泽,叶脉流淌着天然的大道纹路,叶片轻轻摆动间,有地水火风演化,清浊分离,仿佛在演绎着一方微缩的混沌世界开辟过程。它扎根于这块不起眼的混沌石礁,吞吐着混沌海中狂暴的能量,将其转化为最精纯、最本源的混沌母气,滋养自身,也庇护着礁石上这意外的“访客”。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万年。
林劫破碎的神魂,在这混沌母气的温养下,如同干涸的土地逢甘露,开始一点点凝聚、复苏。剧痛缓缓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回归母体般的温暖与安宁。他仿佛置身于一片无边无际的混沌海洋,温暖的海水包裹着他,洗涤着他神魂与肉身上的创伤,也滋养着他对混沌大道的感悟。
“混沌……万物之始,亦为万物之终。无中生有,有复归无。生死、清浊、阴阳、光暗……一切对立,皆在混沌中孕育、演化、并存、归一……”破碎的意识中,源自《混沌创世经》的经文,与此刻身处混沌本源海的切身体验,完美地交融在一起。以往诸多晦涩难明之处,此刻豁然开朗。他对混沌的理解,不再仅仅是“包容”与“转化”,更深入到了“演化”与“归源”的本源层次。
怀中的混沌源核碎片,在混沌青莲幼苗气息的牵引下,不再仅仅是提供能量,而是与林劫的神魂、道基产生了深层次的共鸣。碎片内部蕴含的、关于混沌本源的结构、混沌法则的流转、乃至混沌如何演化为地水火风、清浊阴阳的奥秘,如同潮水般涌入林劫的心神。
与此同时,秩序之核碎片与创世青莲子,也在这浓郁的混沌母气环境中,与源核碎片、青莲幼苗产生着奇妙的互动。秩序的道纹在混沌中更加清晰,仿佛找到了最初的规则框架;创世的生机在混沌中更加蓬勃,仿佛回到了孕育万物的母床。三种同源而异、相辅相成的至高道韵,在混沌母气的调和下,开始尝试一种更深层次的融合。
林劫的道基,在这过程中缓慢而坚定地修复着。崩裂的经脉被更精纯、更具韧性的混沌脉络取代;破碎的骨骼被烙印上混沌道纹,坚不可摧;受创的五脏六腑被混沌母气重塑,蕴藏五行演化之机;黯淡的混沌元神,吸收了源核碎片与青莲幼苗洒落的混沌星光,不仅恢复了光泽,更开始生长,从三尺渐渐拔高,面容更加清晰,眉心的世界种子虚影,也愈发凝实,内部演化出更加复杂的天地方物雏形。
他的修为,在水到渠成中,悄然跨越了化神后期的瓶颈,向着大圆满之境稳步迈进。更重要的是,他的“道”在升华。混沌道体进一步蜕变,与混沌海的亲和度达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仿佛他本就是这混沌海中孕育的生灵。对生死平衡的掌控,对秩序与生机的运用,也因身处混沌本源而有了全新的视角与理解。
不知过去了多久,林劫的意识终于从深层次的悟道中缓缓苏醒。
他“睁开”了眼睛——并非肉眼,而是神识之眼。映入“眼帘”的,是那片浩瀚无垠、色彩无法形容、蕴含着无尽造化与毁灭的混沌海洋。而他,正躺在那块混沌石礁上,身下是温润的礁石,头顶是轻轻摇曳、洒落清辉的混沌青莲幼苗。
“我……还活着。”意识回归,林劫心中涌起难言的庆幸。他立刻内视己身。
伤势已好了七七八八,不仅尽数恢复,肉身、经脉、丹田、乃至神魂,都经历了一次脱胎换骨般的重塑,强度、韧性、容量远超从前。混沌元神已达四尺高下,宝相庄严,周身混沌之气凝实如液,眉心世界种子已有鸽卵大小,内部山川河流、日月星辰虚影隐约可见,散发出微弱的创世气息。修为稳固在化神后期巅峰,距离大圆满只差临门一脚。更重要的是,他对混沌、秩序、生机三种大道的感悟与融合,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举手投足间,仿佛能引动一丝混沌本源的伟力。
“这一切,多亏了它。”林劫目光复杂地看向头顶那株混沌青莲幼苗。他能感觉到,幼苗对他有一种天然的亲近与守护之意,仿佛将他当成了同源而出的伙伴。是幼苗散发的混沌母气,稳住了他崩溃的生机;是幼苗的道则波动,引导他更深层次地感悟混沌;也是幼苗的存在,镇压了这片礁石区域的混沌乱流,让他得以安然疗伤。
他尝试以神念接触幼苗,传递感激与友善之意。
“嗡……”
幼苗轻轻颤动,一片叶片垂下,温柔地拂过他的额头。一股更加精纯浩瀚的意念传入林劫心田。那并非语言,而是一种直指大道的传承信息——关于混沌的起源,关于青莲的使命,关于开天辟地的奥秘碎片,以及……一丝深藏的悲伤与期待。
林劫心神剧震!他从这意念中,“看”到了一幅更加宏大、却也更加破碎的画面:
无垠混沌中,一株撑天撼地的混沌青莲摇曳,孕育盘古,演化洪荒。然而大劫降临,神魔觊觎,青莲崩碎,最大的碎片化作了洪荒天地,其余碎片散落诸天万界。其中一枚蕴含最精纯生机的莲籽,坠入混沌海眼,历经无尽岁月,方艰难萌发,成为眼前这株幼苗。它本能地守护着这片诞生地,也本能地追寻着同源的气息,期待着……重聚与新生。
“原来如此……混沌青莲并未彻底陨落,尚有一线生机在此!”林劫心中明悟,更生出一股责任感。这株幼苗,是混沌青莲延续的希望,也与他的道途息息相关。
他挣扎着坐起,对着幼苗郑重一礼:“青莲前辈庇护之恩,林劫没齿难忘。他日若有所成,必助前辈重聚本源,再演混沌!”
幼苗再次轻颤,传来欣慰与鼓励的波动。
林劫盘膝坐好,开始梳理此番收获,并尝试进一步炼化混沌源核碎片,巩固修为。在混沌青莲幼苗的辅助下,炼化过程顺利无比。碎片中蕴含的混沌本源道则,与幼苗同源,更与他自身的混沌大道完美契合。他的修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精进,对混沌的掌控愈发得心应手。他甚至能引动一丝混沌海的本源之力,施展出远超从前的混沌神通。
与此同时,他也在感悟从幼苗传承信息中得到的一些残缺的、关于“开天印记”的碎片。虽不完整,却让他对“创世”有了更深的理解,对眉心世界种子的演化,有了更明确的方向。
“或许,当我彻底炼化源核碎片,并帮助青莲幼苗成长,便能窥见一丝真正的开天之秘,甚至……补全《混沌创世经》后续的功法?”林劫心中生出期待。
修炼无岁月。在这片混沌石礁上,林劫彻底沉下心来,一边借助混沌海与青莲幼苗修行,一边尝试以自身混沌道韵反哺幼苗,助其缓慢成长。幼苗的叶片,似乎更加翠绿了一些,散发出的混沌道韵也浓郁了一丝。
这一日,林劫正沉浸在深层次入定中,忽然,怀中那枚一直安静的秩序之核碎片,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这一次的震颤,并非共鸣,而是一种……示警!一种强烈到极致的空间波动与危机感,顺着碎片与林劫神魂的联系,猛然刺入他的识海!
“嗯?!”林劫猛地睁开双眼,混沌之光暴射!他霍然起身,望向混沌海深处,那秩序之核碎片强烈指引的方向。
透过无尽翻涌的混沌气流,在极遥远之处,他“看”到了一点不正常的、剧烈扭曲的“空洞”!那空洞并非自然形成,边缘极其不规则,散发着强烈的空间撕裂与……一种令他极度厌恶、却又有些熟悉的邪恶、混乱、充满掠夺与毁灭意蕴的波动!
“那是……空间裂隙?不对!是强行打穿的、连接其他世界的通道!而且这气息……是域外天魔?!”林劫瞳孔骤缩!他在黄泉尊者的记忆碎片、以及秩序之核传递的信息中,感知过类似的气息!那是来自混沌海之外,另一方充满侵略与毁灭欲望的世界的生灵——域外天魔!
它们怎么会出现在混沌海深处?而且还打开了通往此地的通道?看那通道的稳定程度与规模,绝非偶然!
“不好!”林劫瞬间联想到幽冥太子,联想到九幽府背后的“九幽府”,联想到那“诸天血祭”的计划!难道,域外天魔与九幽府早有勾结?他们的目标,不仅仅是轮回盘碎片,而是……这混沌海本身?甚至是……这株混沌青莲幼苗?!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猜想,那空间通道猛地扩张,数道散发着滔天魔气、形态各异、但气息皆不弱于化神后期、甚至有两道隐隐触及炼虚门槛的恐怖身影,从中悍然冲出!它们贪婪地吸收着混沌海的气息,发出兴奋而暴戾的嘶吼,随即,无数双猩红的魔眼,齐刷刷地锁定了林劫所在的方向——更准确地说,是锁定了他身后的混沌青莲幼苗!
“混沌至宝!青莲气息!桀桀桀!果然在此!”
“杀!夺宝!献给魔主!”
“那小子身上有秩序碎片的气息!一并拿下!”
充满贪婪与杀意的神念,如同潮水般涌来!
林劫脸色瞬间阴沉到了极点。前有幽冥太子追杀,后有域外天魔堵截!而这混沌海眼,看似是绝地,此刻却成了他唯一的屏障,也是……囚笼!
“想要青莲幼苗?问过林某手中之剑没有!”
他长身而起,混沌元神一步踏出,万丈法相顶天立地!怀中秩序之核碎片、创世青莲子光芒大放,与混沌源核碎片、混沌青莲幼苗气息相连!历经混沌海眼淬炼与青莲幼苗滋养,此刻的他,实力已非昔日吴下阿蒙!即便面对数名堪比化神后期乃至半步炼虚的域外天魔,他也有一战之力!
混沌青莲幼苗似乎也感受到了威胁,九片莲叶无风自动,散发出蒙蒙清光,将整块礁石笼罩。一股古老而威严的混沌意志缓缓苏醒。
大战,一触即发!
林劫深吸一口气,混沌之气在周身咆哮。他知道,这一战,不仅关乎自身生死,更关乎这株混沌希望之苗的存亡,关乎此方天地的未来!
“来吧!让我看看,域外天魔,究竟有何能耐!”
他一步踏出礁石,主动迎向那扑杀而来的滚滚魔潮!身后,青莲摇曳,清辉洒落,如同为他披上了一层混沌战甲。
混沌海中,风云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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