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渊没有黑夜。
也没有太阳，月亮。
血红色的天空泛着荧光，照亮整片深渊。
因此只要智能时钟显示时间到了晚上10点。
学校便会关闭外墙四周灯光。
整所学校暗淡下来，笼罩上一层淡淡的血色光晕。
一道黑影出现在宿舍楼一楼楼梯口。
正整理新生资料，格柠缓缓抬起一张肉块扭曲的面庞。
他已至中年，幸运的因辅助型异能避开与恶魔正面战斗，苟活至今。
却也因异能使用过度，正处于异化边缘。
一把古旧的左轮手枪安静地躺在他手边。
那是他父母送给他的最后一份礼物。
也是他将在彻底异化之前了结自己的武器。
如往常一样，他擦拭完手枪便准备出门巡楼。
“晚上好，格柠老师。”
格柠算不上敏锐，但拥有透视能力，早在几分钟前，他就看到阿发斯蹑手蹑脚跑下楼。
脸上还残留着泪痕。
本想给少年人留下独自平复心绪的空间，但学生都已经出声喊住他，格柠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管。
他把人请进宿管室。
“说吧，什么事。”
格柠本想学习齐黎，做一个温柔的倾听者，但模仿的结果却只是生硬地说出类似赶人的台词。
黑发蓝瞳，有着一张稚嫩娃娃脸的少年瑟缩了一下，却固执地不愿离开，欲言又止。
像是终于鼓起勇气，阿发斯发出细弱的声音。
“我听说格柠老师已经出现异化的倾向。”
格柠面无表情点头。
把阿发斯的情报来源习以为常地按在祁南头上。
那小子就是喜欢乱说话。
阿发斯扯着衣角，头越来越低。
“在进入恶渊前，我身上好像出现了类似异化的现象，所以想来问问格柠老师。”
格柠没有给人当知心老师的经验。
他组织着语言，尽量详细的给阿发斯解释。
“我和你的情况不太一样，我是因为过度使用异能变成现在这样，现在我算是处于某种特殊的临界点。”
见阿发斯面露惶恐，他连忙补充。
“不过只要我以后不再使用异能，常理来说就不会有事。”
可偏偏漫画需要意外推动剧情。
一瞬间，阿发斯露出了极其悲切的神情。
格柠没有发现，仍自顾自思考阿发斯描述的情况。
“你刚觉醒不久，还戴着抑制异能的手铐，或许只是因为太过恐慌才会出现幻觉。”
生活在恶渊这么多年，格柠也见过不少精神崩溃的异能者。
毕竟来到恶渊的大多都是些心智未成熟的孩子。
学校努力挤出一年时间也是为让他们尽快成长，熟悉恶渊的生活。
格柠动作轻柔地拍了下阿发斯的头发。
“行了，没什么大事，安心睡觉去吧。”
阿发斯抬眸，“老师，能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
湛蓝色的眼睛暴露在格柠眼前。
波光潋滟，深色的瞳孔深处仿佛有海浪拍击岩石，浪花溅起恍惚间带来丝丝凉意。
格柠神情逐渐迷惘，他喃喃自语，“可以。”
“那么老师你看到了什么。”
“大海。”
意识逐渐朦胧，格柠看到了海水荡漾在自己身边。
反射着阳光，蔚蓝色的波纹极其美丽。
咸腥的海水灌入口鼻。
他未曾感受到痛苦。
那是自由的味道。
他安详地闭上眼睛。
停止了呼吸。
在一片祥和的汪洋之中，他陷入了永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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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吱”
宿管室门被推开，阿发斯暗藏着些许嘲讽意味，调笑道。
“为什么不自己动手？反正你已经亲手杀死了那名长官不是吗。”
沈霖蹲下身，手指细细描绘着格柠脸上没能消失的骇人肉块。
“因为你的异能很美。”
沈霖勾唇，“他在恶渊呆了太久，睡前让他重新看一次海，算是我的愧疚心在作怪吧。”
阿发斯羞怯一笑，“还真是有够伪善。”
“真是的，对老人友好点啊。”
格柠摸着摔疼的后脑勺，无奈爬起身。
他拍净身上的灰尘，拿起手枪，“沈霖，一直使用异能小心小小年纪就异化成恶魔。”
沈霖沉默。
他的精神力强大，却不代表他能抵抗使用异能的后遗症。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已经在异化边缘徘徊。
沈霖按住格柠想要按动扳机的手，“不用担心。”
他不会那么快异化。
他执拗地盯着格柠，“我不想任何一个人去。”
无论再怎么伪装，这些人也不再是正常人。
没有他的操纵，尸体会正常腐烂。
他们会“死”。
争执间，不属于他们的人声响起。
“大晚上的你们在这开大会？”
沈霖神情冷淡，嘴角的笑容像是缝制上去的弧度，虚伪僵硬，
他转过头，祁南正靠在门旁好奇地打量他们。
看他的表情似乎没有听到之前的对话。
祁南确实也只听到最后一句。
一晚上赶工检讨，他还没来得及吃晚饭，正饿得两眼昏花，打算偷溜下来找吃的。
他拍了下沈霖，“别担心了，格叔心里有数，没事不会乱自杀的。”
这么说着，他却上前一把夺过手枪，“我看格叔你也没啥事，就别总拿这种危险物品。”
发现他们的是神经大条的祁南真是太好了。
他可不想多复活一具亡灵。
沈霖眼角微扬，诚恳向祁南道谢，“差点忘了，下午谢谢你救了我们。”
祁南表情一言难尽。
活像是日常招猫逗鸟的学渣碰到了无法理解的优等生。
他抓了把头发，“这本来就是我的错，也没什么可谢的。”
沈霖真心诚意，“但如果学长没出手，林亦就危险了。”
生生撕裂恶魔可不像是能过审的画面。
以防万一他可是冒着被发现的危险让阿发斯动用了异能。
祁南一向对温柔的人没辙，他默默端正站姿，“叫我祁南就好，我也算不上学长，只比你们早来三个月。”
沈霖习惯性伸出手，“我叫沈霖，以后就麻烦祁南学长多多关照了。”
祁南回握，莫名觉得这个动作有点眼熟。
两人气氛良好之际，阿发斯弱弱出声，“老师，我可以回去了吗？”
“当然，”格柠拍拍阿发斯肩膀，“走吧，下次异化之类的问题还是直接找齐老师比较好。”
祁南扫了眼格柠的脸，又看向忐忑不安的阿发斯，了然点头。
阿发斯走前，他还不忘提醒，“要找齐老师的话，一般下午他都会在医务室。”
道了声谢，阿发斯和沈霖双双离开，独留格柠一人应对祁南。
不熟悉的人离开，祁南陡然放松身体，反坐在椅子上，手不安分地抛接着手枪，语调阴阳怪气。
“格叔，我记得齐老师再三提醒过你，别总想着自杀，有不对劲就去找他。”
说着，祁南一头红毛都好似耷拉了下来。
“要是今晚没有新生来找你，你是不是就要死在我面前了。”
操纵尸体的异能自然也能读取部分存储在大脑内的记忆。
于是沈霖看见了“自己”和问题学生祁南斗智斗勇的日常。
他弯起嘴角，又一次坚定。
格柠还“活”着，拥有记忆的亡灵还活着。
他不是我。
格柠抬起手，恶狠狠地蹂躏祁南一头炸毛。
“行了，回去睡觉吧，大晚上的乱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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