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密会议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叶辰清晰沉稳的声音在回荡。他将蓝色文件夹中的初步材料复印分发给李建国、张晓蕾和王斌。
“昌隆建材,金鼎商贸。”叶辰用笔在白板上写下这两个公司的名字,画了一个圈将它们圈在一起,“表面上看,两家公司法人、注册地址、经营范围均无关联,甚至在某些项目上还是竞争对手。但过去三年,省内七成以上的高速路项目、重点桥梁隧道的主材供应,都被他们两家瓜分。这本身就不正常。”
审计专家张晓蕾推了推眼镜,率先开口,她的目光紧紧盯着手中的数据表:“叶组长,初步数据看,这两家公司的投标报价具有高度协同性,要么交替中标,要么联合其他小公司围标。中标价格普遍高于市场均价5到8个百分点,但最终结算时,却又能通过各种‘变更签证’和‘材料补差’,将利润空间拉高到惊人的15%甚至20%。这里面人为操作的痕迹很明显。”
经侦骨干王斌接着说道:“我简单追了一下他们公开账户的资金流向。两家公司的收款方高度重叠,都是几家项目公司的指挥部账户。但支出方极其复杂,资金到账后迅速分流,转入省内外超过二十家不同类型的皮包公司、咨询公司账户,几经倒手后,很大一部分最终流向境外,或者沉淀在一些无法追踪的个人账户里。洗钱手法相当专业。”
老纪委李建国面色凝重地补充:“更棘手的是,之前不是没有人反映过问题。交通厅、审计厅都接到过匿名举报,但每次调查都莫名其妙受阻,要么是关键证据丢失,要么是调查人员被临时调岗,最后都不了了之。这说明,他们背后的保护伞,能量不小,而且就在我们能接触到的地方。”
叶辰认真听着每一位成员的分析,心中对任务的艰巨性有了更深的认识。这不仅仅是一起商业贿赂案,其背后是一张精心编织、盘根错节的利益网络,并且拥有极强的反调查能力。
“同志们分析得都很到位。”叶辰总结道,“对手很狡猾,常规的调查手段很可能再次无功而返。我们必须另辟蹊径,打它的七寸。”
他走到白板前,写下两个关键词:质量和物流。
“第一,质量。多个项目出现早期破损,说明他们提供的材料肯定有问题。但为什么质检报告却能合格?是篡改了报告?还是买通了检测人员?或者是在送检样品上做了手脚?晓蕾同志,请你牵头,秘密调取所有涉事项目的原始质检报告、送检记录,尤其是不同批次间的差异,与项目现场的实际抽检记录进行比对。一定要找到他们作弊的铁证!”
“明白!”张晓蕾立刻点头,眼中闪烁着发现数据漏洞的兴奋光芒。
“第二,物流。”叶辰看向王斌,“建材运输量大,必然留下痕迹。他们以次充好,好的样品送去检测,次的材料送去工地,这个调包的过程在哪里发生?是在仓库?还是在运输途中?跟踪他们的运输车队,特别是夜间行驶、路线异常的车辆,锁定他们可能进行换料的具体地点和仓库!”
“交给我!就算他们再狡猾,车队总要上路,只要上路就有迹可循!”王斌摩拳擦掌,信心十足。
“建国同志,”叶辰看向赵建国,“您经验丰富,负责统筹协调,并利用您的渠道,重点摸排省交通厅、质检站、甚至更上层可能与此事有牵连的人员名单。我们要知道,对手可能是谁。”
“放心,叶组长,这条线我会小心跟进。”李建国沉稳应道。
“行动期间,所有通讯使用专用加密设备,调查进展每日汇总,直接向林书记汇报。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向外界透露行动的任何信息。”叶辰的目光扫过三人,语气严肃,“我们面对的可能是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安全是第一位的。”
分工明确后,小组立刻行动起来。会议室很快只剩下叶辰一人。他再次翻开那份蓝色的文件夹,目光落在那些冰冷的项目和公司名字上。
高速公路……国之血脉……以次充好……这背后是多少惊人的利润,又是多么可怕的安全隐患?一想到每天有无数车辆飞驰在可能存在质量缺陷的路上,叶辰就感到一股寒意和强烈的愤怒。
他拿出加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很快,电话接通,传来陆亦可清脆的声音:“喂?叶大主任,听说你被林书记紧急召见了?又有新任务了?这才消停几天啊。”
叶辰笑了笑,语气却有些沉重:“是啊,树欲静而风不止。亦可,还得请你帮个忙。”
“说吧,这次是查谁?看来事情不小。”陆亦可的语气也认真起来。
“不查具体的人,先查两家公司,‘昌隆建材’和‘金鼎商贸’。”叶辰压低声音,“特别是他们的网络信息安全情况,注册域名、服务器信息、主要人员的网络活动轨迹,越详细越好。注意,一定要绝对隐蔽。”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似乎在记录:“昌隆…金鼎…记下了。听起来像是搞工程的?我试试看能从外围挖出点什么。你自己也小心点,感觉这潭水不比坊潍的浅。”
“我知道。谢了,亦可。”
挂断电话,叶辰走到窗边,俯瞰着省委大院和远处繁华的城市。阳光下的省城,车水马龙,一片欣欣向荣。但在这繁华之下,又有多少暗流涌动,多少蛀虫在啃噬着这座城市的根基?
“筑堤行动……”他低声重复着这个代号,仿佛能感受到肩上沉甸甸的重量。
这时,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敲响。王斌探进头来,脸上带着一丝兴奋:“叶组长,有发现!我们调取了交通干道的监控,比对了两家公司常用运输车辆的行驶轨迹,发现金鼎商贸的三辆重型卡车,在过去一个月里,有超过十次异常的共同去向——它们都曾在深夜时段,驶入北郊一个不在公司报备线路上的废弃物流园仓库,每次停留超过两小时!那里,极可能就是他们偷梁换柱的窝点!”
叶辰眼中精光一闪:“很好!立刻部署,对那个废弃物流园进行24小时不间断秘密监控!启用无人机和远程摄像设备,我要看清楚里面的每一辆车,每一个人!”
“是!”王斌领命而去。
突破口,似乎比预想中来得更快。但叶辰深知,这仅仅是开始。找到换料窝点,只是抓住了狐狸的尾巴,如何顺藤摸瓜,揪出深藏在幕后的猎手,才是真正的挑战。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再次投向窗外,眼神愈发坚定锐利。这场守护“国之血脉”的战斗,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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