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和冯程的“酒局”最终是怎么收场的,没人知道。
只知道第二天,冯程眼眶通红,走路都有点飘。
而老刘,破天荒地在食堂给冯程的狗留了两个大骨头棒子。
林场的生活,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平静底下,是即将到来的惊涛骇浪。
京都保卫科的人,来了。
一辆吉普车,卷着漫天尘土,直接停在了场部办公室门口。
车上下来三个人,一身板正的制服,表情严肃得能刮下霜来。
为首的那个,掏出证件在于正来眼前一晃。
“我们是京都保卫科的,找一个叫冯程的人。”
于正来心里咯噔一下。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同志,里边请,里边请。”
于正来和曲和赶紧把人迎进办公室,又是倒水又是递烟。
“几位同志,冯程是我们这儿的技术专家,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于正来小心翼翼地探着口风。
为首那人没接他的烟,开门见山。
“我们接到举报,一个叫唐琦的女人,从京都跑了出来,最后落脚点,就是你们这里,跟冯程在一起。”
“唐琦?”于正来装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没听说过啊。”
“于场长。”那人敲了敲桌子,语气加重了几分,“我们是来办案的,不是来跟你们打马虎眼的。窝藏逃犯,是什么性质,你应该清楚。”曲和在一旁擦着额头的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于正来知道,这事糊弄不过去了。
他叹了口气,把烟按在烟灰缸里。
“人,确实来过。”
“在哪?”
“走了。”
“走了?”为首那人眼睛一眯,“去哪了?”
“不知道。”于正来摊开手,一脸的无奈,“那姑娘在这儿待了没几天,嫌我们这儿太苦,自己跑了。我们拦都拦不住。”
“跑了?”
“千真万确。这事我们场里不少人都知道。”于正来赶紧补充道,“我们这儿,穷山恶水的,留不住金凤凰啊。”
保卫科的人对视了一眼,显然不完全相信。
他们把冯程叫了过来。
冯程走进办公室,看到这阵仗,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
他整个人都在发抖,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接下来的盘问,反反复复,车轱辘话来回说。
从唐琦是什么时候来的,到她平时都干些什么,再到她是什么时候走的。
于正来和曲和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生怕冯程说错了话。
好在,林场这边早就在口径上达成了一致。
不管保卫科的人怎么问,得到的答案都是一个:唐琦受不了苦,自己跑了,不知去向。
他们甚至还找了几个工人来作证,都说亲眼看到那姑娘天天哭,嚷嚷着要回家。
保卫科的人折腾了一天,没问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只能暂时收队。
临走前,为首那人指着冯程的鼻子警告于正来。
“于场长,这个人,你们要看管好。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他哪儿也不准去!”
“是是是,我们一定配合组织调查。”于正来点头哈腰地把人送走。
看着吉普车消失在路的尽头,于正来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感觉后背都湿透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冯程,气不打一处来。
“关禁闭!”
“给他弄个单间,好好反省反省!”
冯程被带走了,像个被抽走了魂的木偶。
他什么都没说,也没有反抗。
只是那双眼睛,空洞得吓人。
当天晚上,就传来了消息。
冯程,开始绝食了。
不吃饭,不喝水,谁劝也没用。
“这叫什么事儿啊!”于正来在办公室里烦躁地走来走去,地上的烟头扔了一地。
“一个唐琦,差点把我们整个林场都给端了!”
“现在他又给老子玩绝食!他是想干嘛?想上天吗?”
曲和坐在旁边,也是愁眉不展。
“老于,这事可大可小。一个大学生专家,要是在我们这儿饿出个三长两短,咱们俩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我他娘的能不知道吗?”于正来吼了一句,又颓然地坐回椅子上,“可我能怎么办?人家保卫科点了名要看管的人,我敢放吗?”
“先劝劝吧,让陈工去试试。他们都是知识分子,有共同语言。”
陈工被请了过来。
他提着一个饭盒,走进了冯程的禁闭室。
没人知道陈工跟冯程说了什么。
只知道他进去了一个多小时,出来的时候,饭盒里的饭菜,一口没动。
陈工摇了摇头,对于正来说:“心死了,听不进劝。”
这下,于正来是彻底没辙了。
冯程绝食的事情,像长了翅膀,很快就在整个林场传开了。
人心惶惶。
眼看着就要开春,种树的大事迫在眉睫,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于正来焦头烂额,嘴上起了好几个大燎泡。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他决定,召开全场种树动员大会。
一来是布置春季造林的任务,二来也是想借这个机会,转移一下大家的注意力,把涣散的人心重新聚拢起来。
大会在林场的食堂里召开。
所有工人都到了,黑压压地坐了一片。
于正来站在前面,拿着个大喇叭,讲得口干舌燥,慷慨激昂。
气氛总算是热烈了一些。
接着,轮到技术负责人发言。
石末站了起来。
他清了清嗓子,没有拿稿子,眼神扫视了一圈台下的工人们。
“各位师傅,各位兄弟!”
“场长刚才画的饼很大,很香。但咱们都知道,想吃上饼,得先把面和好,把火烧旺。”
他一开口,就把众人逗乐了。
“咱们今年种树,跟往年不一样。”
“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漫山遍野地撒种子,能不能活全看老天爷赏不赏饭吃。那是赌博,咱们林场,赌不起了!”
石末的话很直白,却说到了点子上。
不少老工人都深有感触地点了点头。
“我的计划是,先集中力量,办一件大事。”
“在咱们北边那道大坝上,开辟一小块试验田。先上坝,进行小规模实验!”
“我!”石末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作为先遣队,从今天开始,就常驻坝上!”
这话一出,底下顿时一片嗡嗡的议论声。
坝上那是什么地方?
风大,天冷,鸟不拉屎。
除了石头就是沙子,住的地方都没有。
“住的地方,我已经解决了。”石末似乎看穿了大家的疑虑,笑着说。
“前阵子塌了的那个地窨,我已经带人修好了。虽然简陋了点,但遮风挡雨,没问题。”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同志们,在坝上做实验,不仅仅是为了摸索出适合咱们这儿的种树方法。更重要的,是要解决一个咱们的老大难问题。”
“那就是树苗!”
“咱们年年从外地买树苗,长途跋涉运过来,路上颠簸,水分流失,十棵苗运到这儿,能活五棵就算烧高香了!”
“钱花出去了,活儿没干成,你说冤不冤?”
“所以,我们必须建立咱们自己的,本地的苗圃!”
“自己育苗,自己种树!把根,真真正正地扎在这片土地上!”
工人们的眼神,也从最开始的疑惑,慢慢变成了激动。
于正来和曲和在旁边看着,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赞许。
这小子,行!
会议的气氛被彻底点燃了。
就在于正来准备上台做总结陈词的时候,食堂的门,被人猛地推开了。
“哐当”一声巨响。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齐刷刷地回头望去。
门口站着一个人。
是冯程。
他头发乱糟糟的,胡子拉碴,眼窝深陷,整个人瘦得脱了形。
原本合身的工装,此刻空荡荡地挂在身上。
他扶着门框,身体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会倒下。
但他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像两团燃烧的火。
他盯着台上的石末,声音嘶哑地喊道。
“我要上坝!”
“算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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