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皇太一那覆盖着混沌妖神甲的手掌按下,掌心混沌钟虚影旋转,日月星辰沉浮,万妖咆哮。整个三十三天的时空都在这手掌之下凝固、坍塌,化为最原始的混沌背景。昊天上帝与瑶池金母倾尽全力催动的落凤钗神凰与素色云界旗云海,如同烈日下的薄雪,触碰到那混沌掌印边缘的瞬间,便无声无息地消融、湮灭!
“不——!!!”昊天眼中倒映着那覆灭一切的混沌,发出绝望而不甘的最后嘶吼。他周身帝皇紫气疯狂燃烧,试图引爆昊天镜做最后一搏!然而,那面蕴含天道意志的古镜,此刻却被一股更加古老、更加本源的混沌力量死死压制,镜面剧烈震颤,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却连一丝光芒都无法透出!
瑶池金母凤目圆睁,怨毒与恐惧交织,九凤金钗彻底黯淡,她欲自爆准圣道果,拉眼前大敌同坠无间!
晚了。
混沌掌印,轻轻印落。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毁天灭地的光华逸散。只有一片绝对的、吞噬一切的混沌虚无,以掌印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将昊天与瑶池的身影彻底吞没。
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在那里被抹去。帝袍、凤冠、不甘的咆哮、怨毒的诅咒、燃烧的本源…一切属于昊天与瑶池的存在痕迹,都在那混沌归墟的力量下,被分解、同化,回归了最原始的混沌粒子。连真灵烙印,都未能逃脱这彻底的湮灭。
混沌掌印缓缓消散。
原地,空无一物。唯有丝丝缕缕混沌气流盘旋,证明着两位曾执掌天庭万载的准圣巅峰,已彻底…身死道消,形神俱灭!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整个战场,甚至盖过了万妖阵中残余的狂热嘶吼!
南天门内,残存的仙官力士瘫软在地,面无人色,抖如筛糠,望向那混沌气流中屹立身影的目光,充满了最原始的、刻入骨髓的恐惧!那是连道祖钦点的天帝天后都能轻易抹杀的存在!
万妖阵中,寒螭老祖、万毒鬼藤王、搬山石魔等上古巨擘,眼中狂热未褪,却已掺杂了深深的敬畏与颤栗。毕方收敛了焚天青焰,独足肃立,鸟喙微张,久久无言。四大女神立于云端,羲和指尖金焰凝固,常曦冰魄玉镜光华微敛,女娲分身眼中造化神光流转不定,后土分身则低低叹息一声,玄黄气息沉凝。
这就是…重返准圣、身魂彻底融合、执掌混沌钟完全威能的…上古妖皇!甫一突破,便以雷霆之势,灭杀两位燃烧本源的准圣巅峰!其威能之恐怖,已远超想象!
妖师鲲鹏怔怔地看着那片归于虚无的空地,又看向那混沌气流中如同开天神魔般的身影。那双深沉的眸子剧烈波动,万古的算计、隐忍、愧疚、悲恸…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与城府!
“噗通!”
一声沉闷的巨响!这位曾搅动洪荒风云、算计无双的上古妖师,竟双膝重重砸在凌霄宝殿那由九天玄玉铺就、此刻却布满裂痕与血污的地面上!坚逾精金的玄玉地砖,竟被他膝盖硬生生砸出两个深坑!他额头死死抵住冰冷的地面,身躯因极致的情绪而剧烈颤抖,嘶哑、悲怆、如同泣血般的声音,响彻了死寂的凌霄殿:
“罪臣…鲲鹏!叩见陛下!”
他猛地抬起头,双目赤红如血,泪如泉涌,混合着额头磕破流下的妖血,在脸上划出刺目的痕迹,声音带着无尽的悔恨与痛苦:“臣…有罪!罪该万死!巫妖量劫终战,臣…临阵脱逃!未随帝俊陛下、未随亿万妖族儿郎…血战至死!致使陛下陨落,天庭崩毁,妖族气运凋零,万载沉沦!臣…贪生怕死,苟延残喘,背负万古骂名,此乃其一!”
鲲鹏声音哽咽,仿佛要将积压了数十万年的痛苦与愧疚尽数倾泻:“其二!臣…无能!空负妖师之名,却未能护佑陛下血脉!未能守住妖族根基!眼睁睁看着十位太子殿下…惨遭算计,九日陨落!看着无数妖族英魂在洪荒大地流离失所,被屠戮,被奴役!臣…心如刀绞,万死难赎其罪!”
他再次重重叩首,额头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咚咚”声,血染金阶:“其三!臣…愧对陛下信任!当年陛下托付河图洛书,嘱臣…为妖族留一线生机!臣…却只能龟缩北冥,借西方之势苟全,眼睁睁看着天庭易主,看着妖族沦为三界笑柄!臣…是妖族的罪人!是陛下的罪人!今日…今日陛下归来,神威无敌,重掌乾坤!罪臣…再无颜面苟活于世!只求陛下…赐臣一死!以慰帝俊陛下、以慰…无数战死兄弟部众的在天之灵!”
说到最后,鲲鹏已是泣不成声,堂堂上古妖师,竟如同一个无助的孩童,匍匐在地,痛哭流涕!那哭声悲怆至极,蕴含着对逝去战友的无限追思与对自身无能的滔天悔恨,感染了整个大殿。一些经历过上古、侥幸存活下来的老妖,如商羊、呲铁等,亦是虎目含泪,悲从中来,纷纷拜倒,整个凌霄殿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悲凉。
东皇太一缓缓转身。周身混沌气流收敛,混沌妖神甲隐去,重瞳之中那开天辟地的景象沉淀,化为一片深邃的平静。他一步步走下虚空,踏过破碎的玉阶,来到匍匐在地、泣血叩首的鲲鹏面前。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位曾与自己兄长帝俊并肩、为妖族立下赫赫功勋,却又背负了万载骂名、在绝望中隐忍挣扎的妖师。目光扫过他染血的白发,颤抖的肩膀,以及那刻骨铭心的悔恨。
良久,一只覆盖着混沌骨甲的手掌,轻轻按在了鲲鹏的肩膀上。
一股温和却浩瀚的混沌之力涌入,瞬间抚平了鲲鹏因激动而紊乱的气息,也止住了他额头的血流。
“起来吧,妖师。”
东皇太一的声音平静而低沉,却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清晰地传入鲲鹏以及所有跪伏妖族的心中。
鲲鹏浑身剧震,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眼前的皇者。
东皇太一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伤:“朕…明白你的苦心。巫妖决战,天崩地裂,兄长…陨落,周天星斗崩毁。彼时妖族气运已如风中残烛,若再尽数折损于不周山下…则妖族血脉,恐有断绝之危。”
他顿了顿,重瞳之中映出鲲鹏苍老而悲怆的面容:“你背负临阵脱逃之骂名,忍辱负重,藏身北冥,借西方之势周旋,非为苟活,实为…保全我妖族最后一丝元气火种!此中艰难,此中心酸,此中…对兄长托付的忠义,朕…岂能不知?”
“陛下!”鲲鹏闻言,浑身颤抖,泪水再次汹涌而出,那是被理解、被认可的释然与更深的愧疚。
“万载骂名,非你之过,乃…天数使然,气运倾颓之劫。”东皇太一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万古的沧桑,“你已做得够多。若非你暗中护持,我妖族残部,焉能存续至今?那北俱芦洲的亿万妖众,便是你之功绩!这河图洛书…”
东皇太一抬手,光芒一闪,两件散发着古老玄奥气息的灵宝悬浮于空。一为龟甲,纹理天成,演绎无尽玄机,是为洛书;一为龙马之图,星河流转,包罗万象,是为河图!正是帝俊伴生至宝,推演周天、布设星斗大阵的无上神器!其上,甚至还能感受到一丝属于帝俊的、微弱却温暖的太阳真火气息!
“…兄长遗物,你守护至今,便是大功一件!”东皇太一郑重道,“此二宝,当为吾族重立天庭、再掌周天之基!你…功不可没!”
“臣…臣…”鲲鹏哽咽难言,只能再次重重叩首,千言万语,尽在这一拜之中。万载沉冤得雪,背负的枷锁在这一刻终于卸下!
“起来!”东皇太一声音转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妖族新立,百废待兴!朕…需要你!这残破的天庭,需要你!万妖子民,更需要你这妖师!”
“臣…鲲鹏!领旨!”鲲鹏猛地抬头,擦去血泪,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神采与坚定!他站起身,脊梁挺得笔直,属于上古妖师的智慧与气度重新回归!
打扫战场,重整山河:“妖师鲲鹏听令!”东皇太一声音恢弘,响彻天庭。“臣在!”“着你与毕方、九婴(若有幸存)、商羊、呲铁、钦原(若有幸存)等妖神,即刻清点战场,收敛我妖族儿郎遗骸,厚葬于新建之英魂殿!重伤者,不惜代价救治!同时,整编北俱芦洲旧部及愿归附之万妖,重设天兵序列!肃清天庭残敌,接管各部司职!凡愿归顺者,既往不咎;冥顽不灵者…斩!”“臣,遵旨!”鲲鹏躬身领命,眼中精光闪烁,迅速点将,一道道命令有条不紊地发出。寒螭、万毒、搬山等大妖立刻行动起来,肃杀之气弥漫,效率惊人。
参悟至宝,重立星斗:东皇太一的目光落在悬浮的河图洛书之上,重瞳之中混沌星云流转。他伸手一招,两件灵宝落入掌中,发出温顺的嗡鸣。“羲和、常曦道友。”他看向云端两位日月女神。“陛下。”羲和足踏金莲,常曦怀抱玉镜,微微颔首。“烦请二位,暂掌日月星辰轮转之序,稳定洪荒天时,助朕…重炼周天!”“善。”羲和指尖金焰跳跃,常曦玉镜清辉流淌,日月之光交织,洒向残破的星空。
东皇太一一步踏出,身影消失在凌霄殿,再出现时,已立于三十三天外,无尽混沌星海边缘!这里,是昔日周天星斗大阵的核心,亦是巫妖决战崩毁之地!放眼望去,星辰残骸遍布,星轨断裂,太古星辰黯淡无光,星力狂暴混乱,空间裂缝如同丑陋的伤疤。
他盘坐于一块巨大的星辰碎片之上,河图洛书悬浮身前,缓缓旋转,散发出指引星辰的玄奥波动。东皇钟悬于头顶,垂下混沌气流护体。“兄长…”东皇太一指尖划过洛书龟甲上的一道细微裂痕,仿佛感受到帝俊残留的气息。他闭上双目,心神彻底沉入河图洛书蕴含的无尽星象玄机之中,同时以自身混沌准圣神念,沟通这残破的太古星空。
时光在混沌中失去了意义。只见东皇太一的身影,时而端坐星辰碎片,参悟推演,指尖混沌神纹勾勒,引动河图洛书光芒大放,投射出浩瀚星图;时而起身,一步踏出,便跨越亿万星域,出现在某颗狂暴的太古星辰之前。混沌钟轻鸣,“定”字真言出口,狂暴的星辰瞬间凝固!他手掌覆盖混沌妖神甲,引动河图洛书之力,以指为笔,以混沌精血为墨,在那巨大的星辰表面,重新铭刻下早已失传的古老星纹!每刻下一道星纹,那颗星辰便仿佛被唤醒,发出喜悦的嗡鸣,黯淡的光芒重新亮起,与其他被修复的星辰产生玄奥共鸣!
渐渐地,以三百六十五颗主星辰、一万四千八百颗副星辰为核心的古老星图,在残破的混沌星海中,被一点点点亮、串联!断裂的星轨重新连接,狂暴的星力在河图洛书的梳理下变得温顺有序!一座笼罩洪荒、接引混沌、威能足以抗衡圣人的无上大阵雏形,正在这混沌边缘,由这位归来的妖皇,亲手…重塑!
女神坐镇,定鼎乾坤:天庭初立,根基未稳。东皇太一真身于混沌边缘重炼星斗,非短时可成。为防宵小作乱,也为安各方之心,凌霄宝殿内,两道身影被奉为上宾。
女娲娘娘分身端坐左侧云床,七彩霞衣流淌着造化神光,指尖把玩着一团不断生灭、演绎万物形态的混沌息壤。她目光扫过正在忙碌重整天庭架构的鲲鹏与诸妖神,又望向殿外逐渐被星光重新点亮的夜空,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有她这尊人族圣母、妖族圣人的分身坐镇于此,便如同定海神针,足以震慑洪荒绝大部分觊觎者!纵是元始天尊心有算计,亦需掂量掂量。
后土娘娘分身坐于右侧,玄黄气息沉凝厚重,身下隐隐有六道轮回的虚影流转。她掌中托着一盏古朴的青铜灯盏,灯焰昏黄,却映照着世间万灵生死轮回之景。其存在,不仅代表着幽冥地府的意志,更以其无上功德与地道圣人之威,平衡着天庭初立时不可避免的杀伐戾气,抚慰着大战后的亡魂怨念。
有这两位分量极重的女神坐镇凌霄殿,鲲鹏等处理事务,心中大定。
沿用旧制,分理阴阳:东皇太一虽在混沌炼阵,旨意却已下达:天庭规制,一应沿用上古妖族旧制!此令一下,鲲鹏等老臣无不热泪盈眶,干劲十足!
妖师鲲鹏总领天庭诸务,设妖师府于凌霄殿侧,处理日常政务、天规律令、万妖名册、资源调配。河图洛书虽被太一取走参悟,但其推演之能已深植鲲鹏元神,处理繁杂事务游刃有余。毕方、商羊(幸存老妖神)、寒螭、万毒、搬山等大妖分领各部:毕方掌天火刑罚、巡天卫戍;商羊掌礼仪祭祀、星辰接引(初步);寒螭等则负责整训妖兵,肃清寰宇。
羲和女神居太阳神宫,暂掌日曜运行,调理洪荒阳和之气。金焰神宫之中,十只小金乌的虚影环绕飞舞,发出清越的鸣叫。
常曦女神居太阴仙阙,执掌月魄阴华,调和天地清辉。玉桂树下,月蟾捣药,清冷月华滋养着大战后的洪荒大地。
重大事务决断,则由妖师鲲鹏汇集,呈报于坐镇凌霄殿的女娲与后土分身共议。二女神超然物外,一般事务不予干涉,但涉及洪荒大局、圣人因果、或鲲鹏等难以抉择之事,方会以造化玄光或轮回之影,给出指引。天庭中枢,在两位圣人的“做客”下,竟也运转得初具气象,秩序井然。
残破的宫阙在妖力下快速修复,染血的玉阶被冲刷干净,新的日月星辰之光透过修复的南天门,洒在凌霄殿的穹顶之上。万妖各司其职,虽然忙碌,却充满了久违的希望与昂扬之气。
混沌星海深处,东皇太一缓缓睁开重瞳。眼前,三百六十五面由混沌星力与太古星辰核心凝聚的古老星幡虚影,正围绕着河图洛书缓缓旋转,发出浩瀚磅礴的共鸣!周天星斗大阵的骨架…已成!
他望向那被重新点亮、拱卫着中央紫微帝星的浩瀚星图,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混沌,落向那几处至高无上的圣人道场。指尖,一缕刚刚炼化、属于昊天镜本源碎片的混沌气息,悄然湮灭。
“圣人…”低沉的声音在星海中回荡,带着一丝冰冷的锋芒,“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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