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城主府。
相较于叶家演武场的肃杀,城主府的讲武堂更显庄重开阔。青石板铺就的广场中央,一座汉白玉高台矗立,台下已摆放好数十个蒲团。获邀前来的流云城各家族年轻才俊陆续入场,彼此间目光交错,带着审视与隐隐的竞争之意。
叶枫随着叶家队伍安静地坐在指定区域。他依旧穿着那身洗旧的青衣,左臂吊在胸前,在衣着光鲜、气息昂扬的各家子弟中,显得格外扎眼,引来了不少好奇与探究的目光。
“那就是叶家的叶枫?听说他族比时手臂被打断了?”
“看他那样子,一阵风都能吹倒似的…”
“淬体一重也好意思来讲武堂?”
议论声细碎地传来。叶枫恍若未闻,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将在场众人的气息、神态尽收眼底。除了叶龙、叶雄等熟人,他还注意到了几个气息明显强出一截的年轻人,应是李家和王家的天才,修为恐怕已达淬体五重巅峰。流云城年轻一辈的水,比叶家展现的要深。
时辰一到,一道青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白玉高台之上,正是柳慕白。他今日未穿客卿袍服,仅着一袭简单青衫,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目光温润,扫过台下众人,凡被他目光触及者,皆不由心神一凛,生出敬畏之感。
“修道之人,首重根基。”柳慕白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与引导力量,“淬体九重,看似锤炼肉身,实则为日后沟通天地、凝聚神魂打下桥梁。今日,便与诸位探讨这桥梁该如何搭建,方能更稳、更固。”
他没有直接讲解高深功法,而是从最基础的淬体境真气运行、经脉温养、气血搬运讲起。言语深入浅出,往往寥寥数语,便能点出寻常武者修炼中容易忽视的关窍和谬误。
台下众人听得如痴如醉,就连叶龙、李家家主的嫡子李天昊等顶尖天才,也时而蹙眉深思,时而面露恍然,显然收获不小。
叶枫安静地听着,面色古井无波。柳慕白所讲,在他听来确是凡尘武道淬体境的精髓总结,条理清晰,见解不凡。但于他而言,了无新意,他更多的,是在分析柳慕白的讲述中透露出的信息——此界修士对肉身、对能量的认知层次,以及可能存在的上限。
期间,柳慕白点名了几人,询问他们在修炼中遇到的疑难,并一一给予点拨。被点到者无不激动万分,茅塞顿开。
当柳慕白目光扫过叶家区域时,略一停顿,落在了叶枫身上。
“叶枫。”柳慕白声音温和,“你左臂伤势未愈,却能以弱胜强,听闻是凭借对真气运行与人体经络的精准把握。你且说说,武者临敌,是力大为先,还是技精为上?”
这个问题颇为刁钻,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叶龙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等着看叶枫出丑。
叶枫缓缓起身,对着柳慕白微微躬身,声音平静:“回柳先生,力与技,犹如舟与水。力大者舟坚,可破浪前行;技精者善驭水,能借势而行。无水,坚舟亦搁浅;无舟,驭水终是空。晚辈以为,力为基石,技为运用,二者本为一体,无分高下。临敌制胜,在于审时度势,以己之长,克彼之短。若力远胜,自可一力降十会;若力有不逮,则需以技补之,寻隙而击。”
他这番话,没有高谈阔论,只是平实阐述,却将力与技的辩证关系说得通透,更点出了实战的核心——审时度势。
柳慕白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微微颔首:“不错。基石不固,高楼倾覆;只知筑基,不通运用,亦是徒劳。你能明此理,甚好。”他并未深究,点到即止。
然而,柳慕白的认可,却让台下某些人心生不忿。
“哼,巧言令色!”一个略带尖锐的声音响起。众人望去,只见王家阵营中,一个身着锦袍、面色倨傲的少年站起身来,正是王家这一代的天才王冲,淬体五重巅峰修为。
王冲对着柳慕白行了一礼,随即目光挑衅地看向叶枫:“叶枫,你说得头头是道,不过都是纸上谈兵!我等修士终究要靠拳头说话!你既然对技如此自信,可敢与我切磋几招,验证一下你的审时度势?”
他此言一出,场中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王冲这明显是要当众落叶枫和叶家的面子!
叶龙眉头微皱,却并未出声阻止,反而乐见其成。叶家其他子弟则面露怒色,却慑于王冲的实力和此地场合,不敢轻易应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叶枫身上。
叶枫看着一脸挑衅的王冲,忽然对着王冲笑了笑,那笑容带着几分无奈与坦诚:“王冲兄修为高深,叶枫佩服。只是,”他抬了抬自己吊着的左臂,“我伤势未愈,左臂无法动用真气,实力大打折扣。此时与王冲兄交手,既是对你的不尊重,也是对我自己的不负责。若王冲兄执意要切磋,不若等我伤势痊愈,再寻机会,如何?”
他这番话,不卑不亢,既点明了自己处于不利状态,又给了双方台阶下,还将“不敢”巧妙地转化为“伤重不便”和“对对手的尊重”。
王冲被他这番以退为进的话噎了一下,若再强行逼迫,反倒显得他咄咄逼人,趁人之危了。
柳慕白适时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今日乃讲武之会,意在交流探讨,非是争强斗狠之所。王冲,你的求战之心可嘉,但需知,修炼之道重心境,当有容人之量。”
柳慕白发话,王冲纵然不甘,也只能狠狠瞪了叶枫一眼,悻悻坐下。
一场风波,被叶枫轻描淡写地化解。
讲武继续。但经过此事,众人看向叶枫的目光,又多了几分不同的意味。这个叶家少年,不仅有点奇怪的本事,心思似乎也颇为缜密。
叶枫重新坐下,眼帘低垂,仿佛刚才的一切未曾发生。
他需要更快地恢复实力,更需要,找到跳出这流云城的机会。
讲武会尾声,柳慕白宣布了一件事:“三月之后,青云宗将于我流云城设下初试擂台,遴选有缘弟子入门。望诸位勤加修炼,莫失良机。”
青云宗!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所有年轻子弟眼中都爆发出炽热的光芒。青云宗乃是统治这南域辽阔地界的三大修真宗门之一,门内有法相强者坐镇,对在场绝大多数人而言,是遥不可及的庞然大物!若能入门,便是鱼跃龙门,前途无量!
叶枫眼中,也第一次露出了真正感兴趣的神色。
宗门…那里或许有更完整的传承,更丰富的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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