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宴席将散。林彦正要告辞,目光无意间掠过翔宇先生的右臂,见他抬手时动作略显滞涩,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先生恕我冒昧,\"林彦斟酌着开口,\"方才见您右臂活动似乎不太便利。若是信得过,我倒是认识一位老先生,在调理筋骨方面很有一手。\"
邓夫人原本正要送客,闻言立即转身,眼中闪过期盼:\"小彦,你认得擅长调理这类旧伤的大夫?\"
\"是我家丹爷爷。\"林彦温声解释,\"他从小看着我长大,这次正好随我一同回国。老人家在推拿正骨上很有些独到之处,若是方便的话,不妨让他来看看?\"
他见二人神色关切,又补充道:\"丹爷爷最拿手的就是调理这类陈年旧伤。前些年有位南洋富商,胳膊伤得比先生还重,经他调理了三个月,现在打网球都不在话下。\"
翔宇先生闻言朗声笑道:\"既然小彦这么推荐,那一定要见见了。\"
\"那我明日就请丹爷爷过来。\"林彦说着,又特意看向邓夫人,\"夫人放心,丹爷爷手法很温和,不会让先生受罪的。\"
邓夫人这才展颜一笑,轻轻握了握翔宇先生的手。
临别时,林彦在门口稍作停留,回头又道:\"先生平日伏案工作,记得每隔半个时辰要活动下肩颈。我让丹爷爷明日一并教您几个简单的动作。\"
这番话让翔宇先生眼中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欣慰的笑意。他亲自将林彦送到电梯口,直到电梯门缓缓合上。
林彦回到东兴隆街的小院时,已是夜深人静。挥退了林三,他独自一人坐在正房外的石阶上,院中的老槐树在夏夜里伸展着茂密的枝叶,将清冷的月光割裂成碎片。
他心里沉甸甸的,像是压了一块凉透了的青砖。今晚在先生身上看到的功德金光,带来的冲击远未平复。那圈温润磅礴的金光,像是一记无声的警钟,在他识海中轰然鸣响。
“天道未死……”
这四个字,沉甸甸地压在他的道心之上。他一直以为此方天地是个被遗弃的“绝灵之地”,天道隐没,规则松弛。所以,他带着超越此世的力量,行事虽有自己的底线,骨子里却难免有一种“玩家”心态,俯瞰众生,超然物外。引爆富士山是“放大烟花”,洗劫金库是“取点本金”,筛查清理是“顺手大扫除”……手段或许不同,心态却带着凌驾于规则之上的随意。
可现在,这随意被套上了无形的枷锁。天道既然存在,记录功德业力,那他这个远超此世力量体系的“异数”,他的存在本身,就已经打破了平衡!
自己麾下那些筑基、金丹修士。这么多人混迹于凡俗,就像是在一池静水中投入了凶猛的掠食者。即便他一再严令约束,禁止对善良底层出手,可修士与凡人之间巨大的力量差距,本身就意味着潜在的危险与不公。冲突不可避免,杀戮……真的能完全杜绝吗?那些因他和他麾下势力而间接改变命运,甚至殒命的人,这笔因果,天道会算在谁的头上?
一丝烦躁涌上心头。难道以后就要束手束脚,夹起尾巴做人?像个谨小慎微的会计,每做一件事都要计算得失功德?
“不,不该是这样。”
他修的是逍遥道!求得是念头通达,是心之所向,行之所往,是纵横天地间的大自在!若是因知晓天道存在,就变得畏首畏尾,战战兢兢,那与戴上镣铐跳舞何异?这与他的道心根本背道而驰!
他猛地抬起头,望向那轮亘古不变的明月。
天道昭昭,因果不虚。这他认。
但人道渺渺,亦有其路!
天道是尺度,是规则,是悬于头顶的利剑,提醒他敬畏,约束他不可肆意妄为,堕入魔道。
而人道,是根本,是本心,是他林彦之所以为“林彦”的基石,是他的“自我”!他行事的原则,不应仅仅源于对天道惩罚的恐惧,更应源于他内心认同的“道义”——不欺凌弱小,不滥杀无辜,但该争时必争,该狠时亦绝不手软!
“我要走的,从来不是单单顺应天道的路,也不是纯粹放纵人欲的路。”他眼中迷茫尽去,渐渐燃起明亮而坚定的光芒,“天道与人道,我为何不能两者兼修,两条腿走路?”
天道为剑与盾,人道为我之魂!
他会感悟天道,理解规则,以此作为护身之盾,破敌之剑,明辨因果,规避业火。
但他更将坚守人道,持守本心,以自身的“是非对错”为行动准则。即便因此沾染因果,只要他道心无垢,问心无愧,那便勇猛精进,一往无前!
“若有因果加身……”林彦缓缓站起,周身气息透出一股斩断一切的决绝,“那我就勤加修炼,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强大到足以承载因果,甚至……强大到足以斩断因果!”
此念一生,仿佛一道惊雷劈开了识海的迷障!
“轰——!”
他识海之中,那尊一直有些模糊、代表着他人道感悟的虚影,骤然间绽放出璀璨光华,猛地向上拔高,凝实了何止三寸!虚影的面容变得更加清晰,赫然就是他自己的模样,眉宇间带着洒脱与坚定,一种“我道即我,不假外求”的韵味自然流露。
人道,进阶了!
他并未刻意去提升修为,但道心的明澈与坚定,直接推动了他对“人道”的理解迈上了一个新台阶。这比任何法力的增长,都更让他感到欣喜。
林彦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胸中块垒尽去,只觉神清气明。他再看那夜空中的冷月,感觉已大不相同。月光依旧清冷,却不再让他感到束缚,反而像是照亮前路的明灯。
天道在上,我自敬畏。
人道在心,我自逍遥。
从今夜起,他行事将更有分寸,但绝不会失去锋芒。他会继续用自己的方式,在这片既熟悉又陌生的天地间,走出属于他林彦,兼具力量与秩序的……逍遥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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