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饭,宫澈继续投入到工作中。林琅帮他关上书房的门,手指在门把上停留了片刻。
经过和宫澈这几天的分别,林琅终于决定回家一趟。
回家的念头其实在他心里盘旋很久了,他需要取回那些被自己刻意封存的过去。
洗碗时,水龙头的水流声盖不住他脑海里那个雨夜的声音。
“家里需要你!”父亲的声音压着怒火,“你还要任性到什么时候?”
林琅关上水,水滴顺着他的手腕滑下,像极了那晚顺着脸颊流下的雨水——他摔门而出时,外面正下着倾盆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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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琅把厨房收拾好,轻轻关上了房门。
他先回到了学校,拿到了那串许久未用的钥匙。
两世加在一起已经八年了,林琅第一次有勇气回到这里。
院子里那棵树和记忆中一样高大。
树下的石桌上还刻着他小时候画的歪歪扭扭的太阳——那时父母总会夸他画得好。
推开门,客厅钢琴上摆着的相框里,是他本科毕业时全家在学院门口的合影。
那时候父亲拍着他的肩膀说“我儿子真有艺术天赋”,母亲则笑着帮他整理学士服,然后提醒他看镜头。
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林琅缓步上楼,脚步声在楼梯上回荡。大概是研一那年,父亲第一次在饭桌上提起希望他毕业后回家帮忙。
画室的门虚掩着。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墙上钉着的各种学术论文和草图,书桌上那台专业数位屏还保持着最后使用时的样子。
“小邋遢鬼,又把颜料弄得到处都是!”记忆中母亲的声音突然响起。林琅低头,实木地板上果然还留着几处洗不掉的颜料痕迹。
父亲总会在楼下笑着打圆场:“艺术家嘛,随他去吧。”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陈列柜里的奖杯——青少年美术大赛金奖、艺术展特等奖...以前,每一座都擦得锃亮。
母亲以前最爱把这些奖杯摆给客人看,骄傲得像是自己得了奖。
角落里,那块蒙尘的胡桃木画板安静地倚在墙边。林琅蹲下身,拂去上面厚厚的灰尘。
十二岁生日那天,父母特意从国外带回这块纯手工画板,他当时还嫌弃不如电子绘图板时髦。
画板背面用金漆刻着“to our little artist”,字母“L”上还画着个大拇指。林琅的拇指摩挲着那个幼稚的涂鸦,突然笑出了声。
那是他偷偷加上去的,为此还被父亲调侃“玷污了艺术品”。
书桌抽屉里整齐地码放着他的博士研究计划,最上面那份被红笔划满了批注。他拿起文件,发现背面是父亲工整的字迹:“爸爸查了很多资料,你研究的领域前景很好,是爸爸眼界太窄了。”
林琅的指尖微微发抖。他从未看过这行字——那天他只看了一眼被批改得面目全非的申请材料就爆发了。
书柜最下层放着一个牛皮纸袋,里面装着他偷偷准备的企业分析报告。
那是他花了三个月做的,本想证明自己可以把学术研究和家里的事业结合起来。争吵来得太突然,这份报告永远没机会拿出来。
窗边的画架上蒙着一块布。林琅掀开它,意外地看到自己本科的毕业创作——他以为早就被收起来了。画框擦得很干净,左下角贴着一张便利贴:“儿子最棒的作品——妈妈”。
手机震动打断了他的思绪。是宫澈发来的消息,问他去哪了。林琅环顾这个充满矛盾记忆的房间,突然意识到自己回来要找的是什么。
「拿点东西,马上就回家。」他回复道。
林琅翻出自己藏在柜子深处的画册,走出房间时犹豫了片刻,还是把那块画板带上了。
临走时,他从玄关取走了车钥匙。那辆毕业礼物的保养记录整齐地放在车里,父母一直按时保养,仿佛随时等着他回来开。
车子驶出院子时,林琅看了眼后视镜。夕阳透过树的枝叶,在门廊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他小时候最爱画的光影效果。
这一次,他终于能够平静地面对那些激烈的争吵背后,藏着的炽热的爱。
画板和画册安静地躺在后座上,像是终于找到了归途的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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