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刚过，宁河市的年味儿还没完全散尽，东源集团的大会议室里却已经火药味十足。
长条桌两边坐满了人，这边是以孙老爷子为首的本地元老，那边则是这几年新上来的管理干部，为首的正是去年刚调来的吴市长——他兼任着东源集团的党委书记。
孙老爷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敲着手里的财务报表：“去年的数据大家都看到了！家电增速放缓，利润空间被压缩！光是咱们省，今年就冒出四五家冰箱厂！再死抱着老路子，就是等死！”
吴市长慢悠悠地喝了口茶，皮笑肉不笑：“孙老，您这话有点危言耸听了吧？咱们东源的牌子响当当，市场稳固得很。当下要紧的是扩大产能，降低成本，把那些小厂挤出去！而不是好高骛远，去搞什么听都没听过的电脑！”
他旁边一个戴眼镜的干部立刻附和：“吴市长说得对！电脑那玩意儿，一台卖好几万，谁买得起？投入那么大，风险谁承担？张九烨同志人在香港，美国到处跑，当然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在家守着这份业的，可不能胡来！”
这话夹枪带棒，直指张九烨。
张文南一听就火了，猛地站起来：“你怎么说话呢？没有我烨哥，能有东源的今天？”
“文南！”张九烨低喝一声，按住冲动的堂弟。他坐在孙老爷子旁边，一直没怎么开口，此刻脸色平静，但眼神已经冷了下来。
他料到会有阻力，但没想到这么直接，而且矛头直接对准了他这个“不在其位”的创始人。
孙老爷子重重一拍桌子：“吴市长！九烨虽然不常回来，但他的眼光，什么时候错过？当初搞家电，你们谁支持了？要不是九烨力排众议，能有东源的今天？产业升级不提前布局，难道等别人把肉吃光了，我们再去喝汤吗？”
吴市长放下茶杯，语气带着官腔：“孙老，我们要实事求是嘛。张九烨同志功劳是大，但不能因此就盲目投资。集团的每一分钱，都是全体职工和宁河百姓的血汗，要慎重！”
会议不欢而散。
晚上，张九烨在老家院子里散步，初春的夜风还带着寒意。
他心里有点发堵，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宁河可能错失的机遇。
第二天，他直接让张文南通知集团财务和所有董事，召开紧急会议。
会上，他什么都没说，直接让秘书宣读了一份声明。
“即日起，本人张九烨，自愿放弃在东源集团的所有分红权益。过去一年所得分红，已全额捐给省红十字会。未来，本人及直系亲属，不再领取东源集团一分一厘。”
念完，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吴市长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张九烨环视众人，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提发展电脑，不是为了那点分红。现在，我可以纯粹地，为宁河的未来，说句话了吗？”
这下，连之前支持吴市长的人都动摇了。
人家图啥？
啥也不图！
还能说人家有私心吗？
就在气氛微妙之时，几辆黑色轿车停在了东源集团门口。
省里的刘副省长，带着秘书和几个厅局干部，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
“九烨同志！听说你回老家了，我们特意过来看看你！顺便，取取经啊！”刘副省长热情地握住张九烨的手。
吴市长等人赶紧迎上去，态度恭敬。
在接待室里，刘副省长开门见山：“九烨同志，你在国际上见多识广。咱们省里啊，现在也迫切希望引进一些高技术、有前景的产业。你看看，有没有可能，在咱们省里也投点资？我们一定提供最好的政策和服务！”
他示意秘书拿出一份项目清单。
张九烨接过清单，粗略一扫，多是些化工、机械、纺织类的传统项目。
他不动声色，对旁边的陈明说：“联系香港总部，让投资评估团队立刻飞过来，对这些项目进行初步评估。”
“好的，老板。”陈明立刻出去打电话。
张九烨则陪着刘副省长继续聊，心里快速盘算着。
省里的态度是个机会，但这些项目吸引力不大。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清单上滑动，突然，一个不起眼的名字跳入眼帘——“永丰县多晶硅材料厂（筹建）”。
多晶硅！
提纯之后就是制造芯片的基础材料——单晶硅！
张九烨的心脏猛地一跳！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他正愁电脑产业的核心——芯片材料受制于人，这里居然就有一个现成的项目！虽然还在筹建，技术肯定落后，但有了这个基础，他就可以投入资金和技术进行升级改造！
他强压住内心的激动，用手指点了点“永丰县多晶硅材料厂”这一项，对刘副省长说：“刘省长，这个项目，我有点兴趣。还有其他几个，需要我们的团队具体评估一下。”
刘副省长一看张九烨居然真的有意向，而且指向了一个偏远县城的困难项目，顿时喜出望外：“好！好！九烨同志果然有眼光！我们全力配合！”
送走刘副省长一行，张九烨看着窗外宁河市略显陈旧的街景，又看了看手中那份清单。
省里抛出了橄榄枝，提供了多个选择。
那么，面对这些参差不齐的项目，和他心中已然看重的“硅材料”，张九烨最终会选择投资哪几个呢？
是全面开花，还是聚焦一点？这将决定他在内地下一盘多大的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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