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爬到檐角时,李峰拾级上台,惊堂木重重落下。
“啪!书接前文!除暴凶吕布助司徒,犯长安李傕听贾诩。”
他扬声说着吕布持戟斩董卓,长安百姓沿街欢呼,却不知祸根未除。
李傕郭汜听贾诩之计,引兵十万反扑,长安城头再燃烽火。
“勤王室马腾举义,报父仇曹操兴师。”
西凉马腾提枪跨马,打着勤王旗号入关,旌旗遮断西山路。
曹操在兖州发丧,哭祭被陶谦部将所杀的父亲,声震四野。
“起马步三军,兵伐徐州,所过之处,鸡犬不留!”
台下茶客倒吸冷气,有老者不住摇头,叹乱世人命如草。
“刘皇叔北海救孔融,吕温侯濮阳破曹操。”
孔融被黄巾围困,太史慈单骑突围搬救兵,刘备提双剑驰援。
濮阳城下,吕布纵赤兔马,挺方天戟,三战曹操,杀得曹军溃散。
“吕布骤马提戟赶来,盔上红缨如血,大叫:‘操贼休走!’”
“此时曹操人困马乏,甲胄染血,众将面面相觑,各欲逃生。正是:”
“虽能暂把重围脱,只怕难当劲敌追。”
李峰顿了顿,惊堂木轻敲:“不知曹操性命如何,且听下文分解!”
台下一片惋惜,有人拍着桌子喊 “再来一段”,生面孔们却忙不迭记录。
他们指尖的狼毫在麻纸上划过,沙沙声混着茶碗碰撞的脆响。
李峰刚走下台,朱国瑞三人已从回廊转出来,眼神比昨日更急切。
“李峰先生,借一步说话,有要事请教。” 朱国瑞的声音压得很低。
穿过前院时,阿福正给新沏的茶续水,见此情景识趣地转开了头。
后院石桌上,新沏的雨前龙井冒着热气,牵牛花攀上新搭的竹架。
淡紫色的花瓣沾着晨露,被风一吹,滚落的水珠打湿了青石板。
“昨日先生说儒生不可靠,那具体该怎么解决?” 朱国瑞坐定便问。
李峰提起茶壶,将三人的茶碗一一斟满,水汽模糊了他的眉眼。
“你的问题,历史早就给出了答案,何必舍近求远。”
“有道是,学会文武艺,货与帝王家。选官用人,当看真才实学。”
他放下茶壶,指尖在石桌上轻轻点着:“若大明需要户部官员,必精‘财政与民生’。”
“就得考术算,考开源盈利之道,考灾年如何赈灾,考如何均赋税。”
“户部是国家‘钱袋子’,若连算盘都拨不明白,要之何用?”
朱国瑞连连点头,指节在石桌上敲出轻响,眼中闪着亮光。
刘文成握着炭笔的手不停,竹片上的字迹越来越密,墨痕晕开又凝住。
“兵部官员,需精‘军政与边防’,不能只会纸上谈兵。”
“得考术算 —— 大军粮草能支几日?考排兵布阵 —— 如何以少胜多?”
“还得考军事法规、天时地理,连后勤物资都不会算的将军。”
李峰看向李保:“怎让士兵放心跟着他出生入死?”
李保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喉结动了动,似想起了沙场旧事。
“刑部官员,要精‘律法与审判’,不能只凭喜怒断案。”
“需考律法 ——《大明律》三百条能背几条?考刑讯 —— 如何辨明真伪?”
“还得考心理、术算,连犯人的供词都算不清,怎对得起头顶的乌纱?”
朱国瑞端茶的手顿在半空,目光落在石桌的纹路里,若有所思。
“吏部官员,得考官员选拔制度 —— 如何筛出贤才?考考核体系 —— 如何辨优劣?”
“还得考典章礼仪,不然连官员的品级都分不清,如何铨选任免?”
“礼部官员,要精‘人事与制度’,考典章礼仪、科举制度、外交与宗教。”
“不然外使来访,连该用什么礼节都不懂,岂不丢了大明的脸面?”
李峰说得兴起,声音渐高,惊飞了竹架上栖息的麻雀。
“工部官员,需精‘工程与制造’,考工程技术 —— 如何修堤筑城、如何兴修水利?”
“考官营手工业 —— 如何提高织造效率?考度量衡与交通,连衡器都不准。”
“修的桥梁怕是刚通车就要塌,造的兵器怕是刚上战场就会断。”
李峰总结道:“六部官员需‘术业有专攻’,既精通本部门核心业务。”
“又需熟悉《大明律》与朝廷典章,还得有行政协调能力。”
“毕竟任何事务都需跨部门配合,绝非孤立运作,牵一发而动全身。”
“唐朝就给出了答案,分科取士,让懂粮的管粮,懂兵的管兵。”
朱国瑞猛地抚掌,震得茶碗跳了跳:“先生所言极是,令人茅塞顿开!”
刘文成也停下笔,抬头看向李峰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敬佩。
稍歇片刻,朱国瑞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又问:“李峰先生,大明还有何弊病?”
“重农抑商,当今陛下用错了方向,把聚宝盆当成了祸根。” 李峰直言不讳。
“你可知前宋商税有多少?宋仁宗庆历时,单是商税就到了 2200 多万贯。”
他加重语气:“这就是当今陛下看不起的商税,抵得上大明三年的田赋。”
朱国瑞愕然,茶碗差点脱手:“竟有如此之多?为何从未听闻?”
“那些可恶的官员都说,经商是末业,不能与民争利,断不可重商税。”
李峰冷笑一声,指尖弹了弹石桌:“都是为自己利益奔走呼号的人。”
“你以为那些官员背后没有商人?他们要么是商铺的东家。”
“要么收了富商的孝敬,你若对商人收重税,不就是在他们身上割肉?”
朱国瑞的脸色沉了下来,指节捏得咯咯响:“这种情况很好解决?”
“自然。” 李峰点头,“陛下可令锦衣卫查那些跳得欢的,一查一个准。”
“看看他们的家产与俸禄是否相称,看看他们的商铺赚了多少昧心钱。”
“还要防着那些文官狗急跳墙,以下犯上,做出出格的事。”
朱国瑞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屑:“难道他们还敢弑君不成?”
“呵呵,你以为陛下的皇宫是铁板一块,固若金汤?” 李峰反问。
他压低声音:“看看陛下和太子的后宫,有多少是江南文官之女。”
“这些女子枕边吹风的力气,比朝堂上的谏章厉害百倍。”
“你们看到的只是水面上的平静,可知道水下一直暗流涌动?”
“要透过现象看本质”。
李峰的目光扫过三人:“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凶险万分。”
朱国瑞闻言大惊,脸色瞬间煞白,猛地站起身,带倒了身后的竹椅。
“告辞!” 他丢下两个字,转身就往外走,脚步踉跄,衣袂扫过竹架。
架上的牵牛花被碰落几朵,淡紫色的花瓣飘落在青石板上。
李保慌忙从怀中摸出三锭银子放在石桌,小跑着跟上,腰间的佩刀撞出轻响。
刘文成深深看了李峰一眼,将竹片小心收好,也快步离去,背影透着凝重。
李峰望着三人消失在巷口的背影,端起自己那碗早已凉透的茶,一口饮尽。
苦涩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到喉头,像极了这波谲云诡的朝堂。
风吹过竹架,剩下的牵牛花轻轻摇晃,似在低声诉说着什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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