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瑾寒揽着苏晚，穿过那些或惊诧、或探究、或敬畏的目光，重新回到了宴会厅相对中心的区域。他并未回到主桌，而是在一处稍微僻静些的休息区停下，松开了揽着苏晚肩膀的手。
那短暂的、带着保护意味的触碰消失了，只留下肩头一丝若有若无的温热余韵。苏晚垂着眼，心绪依旧纷乱如麻，方才洗手间里那惊险的一幕和陆瑾寒天神般降临的解围，在她脑中反复回放。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女洗手间外？是巧合？还是……他一直让人留意着她的动向？
这个念头让她心跳漏了一拍，却又不敢深想。
“还好吗？”陆瑾寒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比起方才面对那女人时的冰寒，此刻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审慎？
苏晚抬起头，对上他深邃的目光。那里面没有了之前的锐利逼人，却依旧如同深潭，让她看不透。
“嗯。”她低声应道，声音还有些微哑，“谢谢你。”
除了道谢，她不知该说什么。感谢他的解围，也感谢他此刻……算是顾及了她颜面的、没有在众人面前追问的沉默。
陆瑾寒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他的目光越过她，看向宴会厅中央渐渐聚集起来的人群。乐队奏起了舒缓的华尔兹舞曲，柔和的灯光洒下，为这充满算计的空间蒙上了一层虚伪的浪漫。
这是宴会惯例的舞会环节。
很快，便有相携的男女步入舞池，衣袂翩跹，笑容得体。
苏晚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想要将自己隐没在阴影里。跳舞？和陆瑾寒？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想都不敢想。那只会让她成为更加瞩目的焦点，承受更多难以承受的目光。
然而，陆瑾寒似乎并没有询问她意愿的意思。
在又一对宾客从他面前经过，含笑致意后，他忽然转向苏晚，伸出了手。不是邀请的姿态，而是一种近乎命令的、不容拒绝的示意。
“跳舞。”他言简意赅，语气平淡，却带着他惯有的、掌控一切的笃定。
苏晚愣住了，看着眼前那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大手，心脏骤然紧缩。她下意识地想要摇头，想要拒绝，可目光触及他平静无波却深不见底的眼眸，所有退缩的言辞都卡在了喉咙里。
拒绝他？在刚刚经历了他出手维护之后？在周围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
她做不到。
她艰难地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指尖冰凉，轻轻放在了他温热的掌心。
他的手掌立刻收拢，将她微凉的手指完全包裹。那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坚定。
下一刻，他稍一用力，便将她带入了舞池。
灯光流转，音乐悠扬。
苏晚感觉自己像一只被突然抛入漩涡的小船，身不由己。她的脚步有些慌乱，几乎跟不上他的节奏。陆瑾寒的舞步如同他本人，精准，沉稳，带着一种天生的领导力。他一只手稳稳地托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握着她的手，引导着她，强势地掌控着每一个旋转与进退。
她被迫抬起头，对上他近在咫尺的脸。灯光在他冷硬的轮廓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他低着头，目光落在她脸上，看不出情绪，只是专注地引导着舞步。
距离太近了。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松木香气，混合着一丝淡淡的、属于宴会的酒气。近到她能看清他浓密睫毛投下的阴影，和他紧抿的、线条优美的薄唇。
她的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心跳如擂鼓，在悠扬的舞曲中显得格外清晰。她试图移开视线，却发现自己仿佛被他的目光盯住了，无处可逃。
“放松。”他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无奈？或许只是她的错觉。
苏晚努力深呼吸，试图让自己的身体不再那么僵硬。她告诉自己，这只是一支舞，一场表演，就像她身上这件礼服、这项项链一样，是今晚必须完成的“任务”之一。
渐渐地，在他的强势引导下，她的脚步不再那么凌乱，开始能勉强跟上他的节奏。两人在舞池中旋转，深蓝色的裙摆划出优雅的弧线，与他的黑色礼服交织在一起。
周围的目光如同聚光灯，紧紧跟随着他们。惊讶，羡慕，嫉妒，探究……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但奇怪的是，被陆瑾寒这样牢牢地掌控着、引导着，苏晚心中那份巨大的恐慌和无所适从，反而渐渐平息了一些。仿佛天塌下来，也有这个高大的男人顶着。尽管她知道这种想法危险而可笑。
一曲终了。
音乐停止的瞬间，陆瑾寒也松开了手。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留恋。
苏晚后退一步，微微喘息着，脸颊上的红晕尚未完全褪去。
他看着她，目光在她泛红的脸颊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恢复了一贯的淡漠。
“可以了。”他说道，仿佛刚才那支舞，真的只是一项需要完成的任务。
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朝着主桌的方向走去，将刚刚升腾起的那点微妙旖旎，毫不留情地斩断。
苏晚独自站在舞池边缘，看着他那挺拔而疏离的背影，心中刚刚平息的波澜再次涌动。
这支共舞，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将她卷入其中，又在她尚未完全反应过来时，戛然而止。
它什么也没有改变，却又好像……改变了一些东西。
至少，在所有人眼中，她苏晚，是陆瑾寒今晚唯一共舞的女伴。
这份看似荣耀的“殊荣”，究竟意味着什么，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今夜过后，她和陆瑾寒之间那本就复杂难言的关系，似乎又添上了一笔更加暧昧不清的注脚。
而这曲共舞的余韵，注定要在澜苑往后的日子里，悄然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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