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那条简短如暗号般的回复,像一粒投入死水的石子,在苏晚近乎绝望的心湖里,漾开了一圈微弱的、却至关重要的涟漪。他不是戈多,他是黑暗中伸来的、真实的手。尽管这只手本身也力量有限,且危机四伏,但至少让她知道,她并非完全孤立无援。
然而,陆瑾寒送来的那袋东西,如同一个无声的警告,昭示着危险的临近。他像一只盘踞在网中央的蜘蛛,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可能引来他致命的注视。常规的联系方式已经不再安全。
她必须找到新的途径。
接下来的几天,苏晚表现得异常“温顺”。她不再进行任何可能被视为“创作”或“表达”的活动,甚至很少在客厅停留。大部分时间,她都待在次卧,或者安静地坐在餐桌旁,翻阅着那些无害的电子书,仿佛真的接受了现状,开始“适应”这囚笼般的生活。
她甚至开始“服用”陆瑾寒送来的那些保健品和肠胃药——当然,只是做做样子。每次他回来,她都会刻意将药盒放在显眼的位置,或者在他视线可及的范围内,端起水杯,做出吞咽的动作。
她在扮演一个终于“认命”、开始“珍惜”他“施舍”的关怀的囚徒。
她需要降低他的戒心,哪怕只有一丝一毫。
同时,她像最耐心的猎人,仔细观察着这个封闭空间里一切可能的漏洞。送餐人员的轮换时间,陈铭出现的规律,甚至公寓楼外偶尔传来的、不同快递员的叫门声……任何细微的、可能被利用的环节,她都默默记在心里。
机会出现在一个周四的下午。
按照之前的观察,每周四,会有一位年纪稍长、看起来更和善些的阿姨来送餐和进行简单的保洁。而陈铭通常会在周五上午过来,处理一些日常事务和传达陆瑾寒的指令。
周四,陆瑾寒几乎从不提前回来。
这是一个短暂的时间窗口。
当那位姓王的阿姨按响门铃时,苏晚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打开了门。
“王阿姨,辛苦了。”她露出一个浅淡而疲惫的笑容。
“不辛苦,苏小姐。”王阿姨提着保温餐盒走进来,习惯性地开始摆放餐具,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苏晚略显苍白的脸,“您脸色好像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就是现在!
苏晚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她垂下眼睫,用手轻轻按了按腹部,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虚弱和难为情:“没什么,就是……女人每个月那几天,有点不舒服。之前托朋友买的……用的东西,还没送到。”
她的话说得含糊其辞,但“女人每个月那几天”和“用的东西”这种指向性明确的词汇,配合她此刻的神情和动作,足够让一位年长的女性心领神会。
王阿姨摆放餐具的手顿了顿,看向苏晚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同情。在这个冰冷华丽的公寓里,这个年轻漂亮却总是沉默寡言的女人,在她看来,就像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金丝雀,处境可怜。
“哎哟,那可是要难受几天的。”王阿姨压低了些声音,带着过来人的关切,“您朋友什么时候能送来?要不……我明天过来的时候,顺便帮您带点?”
苏晚猛地抬起头,眼中迅速闪过一丝混杂着惊喜和不确定的光芒,但很快又黯淡下去,她轻轻摇头,声音更低了:“这……这太麻烦您了。而且,陆总他……不喜欢外人随便带东西进来。”
她刻意提到了陆瑾寒,点明了其中的风险,也试探着王阿姨的态度。
王阿姨脸上果然露出一丝犹豫和忌惮。她在这里工作,很清楚男主人的规矩和威严。
苏晚见状,立刻适时地流露出更深的失落和隐忍,轻声说:“没关系的,王阿姨,我再等等就好……谢谢您。”
她这副懂事又可怜的样子,显然进一步激发了王阿姨的同情心。王阿姨左右看了看,仿佛在确认没有监控对着这个方向(实际上无处不在),然后凑近苏晚,用极低的声音飞快地说:“苏小姐,您别客气。我明天下午三点左右会再来一趟,收走餐盒。您……您要是信得过我,就把需要的东西写个小纸条,塞在餐盒下面的隔热层里。我……我尽量帮您看看。”
说完,她不敢再多停留,迅速摆好饭菜,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公寓,仿佛刚才那番话已经用光了她所有的勇气。
门关上的瞬间,苏晚虚脱般地靠在了墙上,后背惊出了一层冷汗。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既有计划初步得逞的激动,更有对未知风险的恐惧。
王阿姨的同情是真实的,但她的胆怯也是真实的。这是一步险棋,将希望寄托于一个陌生人的良知和勇气之上,随时可能满盘皆输。
但她没有别的选择。
当晚,苏晚几乎彻夜未眠。她在脑海中反复推敲着纸条的内容。不能写“验孕棒”,太直接,太危险。必须用只有周明能看懂的暗语。
最终,在凌晨时分,她撕下笔记本极小的一角,用最细的铅笔,写下了三个字:
【试纸,急。】
没有抬头,没有落款,字迹尽可能地潦草难辨。她将这张小纸条反复折叠,直到变成一粒黄豆大小的纸团。
第二天,她食不知味地吃完了午餐。在收拾餐盒时,趁着背对客厅可能存在的监控角度,她以极快的速度,将那个小纸团塞进了餐盒底部与隔热垫之间的缝隙里。
动作完成,她的手心已经全是冷汗。
将餐盒放在玄关处惯常的位置,她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看似在看书,实则全部的感官都紧绷着,留意着门外的动静。
下午三点左右,门外果然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是王阿姨来了。
苏晚没有起身,只是屏住了呼吸。
她听到王阿姨走进来,拿起玄关处的餐盒,似乎停顿了极其短暂的一瞬,然后便是收拾东西和离开的脚步声。
门再次关上。
一切似乎与往常无异。
苏晚却依旧不敢放松。王阿姨是否看到了纸条?她是否会冒险帮忙?即使她帮忙了,周明能否顺利拿到并理解?这中间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可能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接下来的等待,比之前更加煎熬。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滚烫的油锅里挣扎。
她不敢再轻易联系周明,只能被动地等待。
直到两天后的傍晚,那个熟悉的周四,王阿姨再次来送晚餐。
这一次,王阿姨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同。她摆放餐具时,手指几不可见地在某个餐盒的边缘轻轻敲击了三下,节奏短促而清晰。然后,她像往常一样,没有多看一眼,便低头匆匆离开。
苏晚的心跳骤然加速。
她强忍着立刻去检查的冲动,直到确认王阿姨已经乘坐电梯离开,才快步走到餐桌前。
她的目光迅速扫过那几个餐盒,最终,落在了那个装着汤品的、带有一点夹层设计的保温桶上。
她的手微微颤抖着,打开了保温桶的盖子。里面是热气腾腾的汤。她小心地拿起内胆,手指在底部摸索着。
在隔热层和内胆之间,一个用防水油纸紧紧包裹着的、香烟盒大小的、硬硬的东西,硌住了她的指尖。
找到了!
她几乎要喜极而泣,迅速将那个小包裹取出,紧紧攥在手心,藏进了睡衣宽大的口袋里。动作快得如同闪电。
做完这一切,她虚脱般地扶住餐桌,才勉强站稳。心脏狂跳得像是要炸开,巨大的紧张和后怕让她浑身发软。
她成功了。
在陆瑾寒布下的天罗地网中,她像一只最卑微的蝼蚁,凭借着一点微弱的同情和巨大的运气,完成了一次惊心动魄的“暗度陈仓”。
她回到次卧,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才敢拿出那个小小的油纸包。她颤抖着手指,一层层打开。
里面,是两支不同品牌的验孕棒。还有一张更小的纸条,上面是周明熟悉的、略显潦草的字迹:
【万事小心。需帮助,老方法。】
苏晚将验孕棒和纸条紧紧捂在胸口,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这不是喜悦的泪水,而是绝境之中,看到一丝微弱曙光时,那种混杂着巨大压力、恐惧和一丝渺茫希望的、复杂的宣泄。
她拿到了武器。
接下来,她要面对的,将是最终的审判。
而审判的结果,将决定她,和她腹中这个不受期待的生命,未来的命运。
她擦干眼泪,将验孕棒和纸条藏在了那个装着“星骸”残骸的盒子最底层。
然后,她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个眼圈通红、却眼神坚定的自己。
无论结果如何,她都必须勇敢面对。
为了辰星,也为了……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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