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赛结果要在所有选手答辩结束后统一宣布。苏晚回到后台休息区,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试图平复依旧有些过快的心跳。后台气氛紧绷,充斥着低声交谈、纸张翻动和压抑的喘息声。有人志得意满,有人垂头丧气,更多的则是像她一样,带着一种释放后的虚脱和等待审判的焦灼。
她拧开一瓶矿泉水,小口喝着,冰凉液体滑过喉咙,稍稍压下了那点火燎般的燥意。刚才在台上,被无数目光和镜头聚焦的感觉,如同置身于放大镜下,每一寸肌肤都感到刺痛。她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了。
“你的设计很棒。”
一个温和的男声在旁边响起。
苏晚抬头,看到一个穿着休闲西装、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的年轻男人站在旁边,脸上带着友善的笑容。他手里拿着参赛证,名字栏写着“秦屿”,来自北城一家颇有名气的独立设计工作室。
“谢谢。”苏晚礼貌地点点头,并没有过多交谈的欲望。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待着。
但秦屿似乎对她很感兴趣,在她旁边的空位坐了下来。“《星骸》系列,理念很独特,尤其是那种‘存在于消逝中的永恒’,非常打动我。你的手绘功底和对材质的想象也相当出色。”他言辞恳切,听起来不像是单纯的客套。
“过奖了。”苏晚依旧保持着距离感。在这个行业里,过度的热情往往意味着麻烦。她不想在结果出来前,和任何竞争对手有太多牵扯。
秦屿似乎看出了她的戒备,笑了笑,不再深入探讨设计,转而聊起了大赛本身和一些行业动态。他的谈吐得体,见解不俗,显然在这个圈子里浸淫已久。苏晚偶尔附和几句,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地听着,心思却飘向了别处。
她忍不住去想二楼那个角落。刚才在台上阐述时,她似乎感觉到一道异常锐利、充满存在感的视线,从那个方向穿透人群,落在自己身上。那感觉转瞬即逝,却让她后背莫名发凉。是错觉吗?还是……
她不敢深想。
时间在等待中显得格外漫长。终于,有工作人员进来通知所有选手返回大厅,宣布结果。
众人重新聚集到灯光璀璨的大厅。主持人站在台上,拿着最终的结果名单。气氛瞬间凝固,连空气都仿佛停止了流动。
苏晚站在人群靠后的位置,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指甲陷入掌心。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跳动的声音。
优秀奖、入围奖……一个个名字念过去,有人欢呼,有人失落。
然后是最佳创意奖、最佳工艺奖……
依然没有她。
苏晚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或许,她还是高估了自己。或许,她这种带着个人伤痛印记的设计,终究难登大雅之堂。失望如同潮水般涌上,淹没了刚才在台上短暂燃起的雄心。
“……接下来,宣布本届国际珠宝设计新锐大赛,金奖获得者——”
主持人刻意拉长了声音,制造着悬念。
苏晚几乎已经不抱希望,准备接受失败,然后带着辰星,回到那个安稳却也闭塞的小镇,继续她波澜不惊的生活。
“……她的作品《星骸》,以极具哲学思辨的创意和精湛动人的艺术表现力,征服了所有评委!让我们恭喜——苏晚!”
轰——
名字被念出的瞬间,苏晚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周围所有的声音都变得遥远而不真切。刺目的灯光聚焦在她身上,全场的目光,无论是惊讶、赞赏还是嫉妒,都齐刷刷地投射过来。
她……获奖了?
金奖?
巨大的不真实感包裹了她。她站在原地,甚至忘了该做出反应。直到旁边的秦屿轻轻推了她一下,低声道:“恭喜你,苏晚,快上台!”
她这才如梦初醒,机械地迈开脚步,穿过自动分开的人群,走向那片光明的中心。脚步有些发软,像是踩在棉花上。
从评委手中接过沉甸甸的、造型别致的水晶奖杯,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主持人将话筒递到她面前,请她发表获奖感言。
她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那些陌生的面孔,闪烁的镜头。喉咙有些发紧。
她该说什么?
感谢大赛?感谢评委?这些套话在她舌尖滚了滚,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越过那些喧嚣,仿佛看到了千里之外,栖水镇那扇亮着温暖灯光的窗户,看到了窗边,儿子那张酷似某人的、纯真无邪的小脸。
“谢谢。”她的声音透过话筒传遍大厅,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清晰,“谢谢评委的认可,谢谢大赛提供的机会。”
她停顿了一下,握紧了手中的奖杯,指节微微泛白。
“这个奖项,对我而言,不仅仅是一个荣誉。它更像是一束光,照亮了一段……很长很长的路。”她的声音渐渐稳定下来,带着一种沉淀后的力量,“它告诉我,即使曾经身处黑暗,即使经历过破碎,只要心中还有热爱,还有想要守护的人,就一定能找到重新发光的方式。”
她没有提及具体的人和事,但话语中蕴含的情感,却让在场不少人为之动容。
“这束光,我会牢牢握在手里。谢谢大家。”
她深深鞠躬。
掌声雷动。
……
二楼,单向玻璃后。
陆瑾寒站在那里,身形挺拔如松,纹丝不动。楼下那个叫苏晚的女人,从上台领奖,到发表感言,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每一个停顿的语气,都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太像了。
不仅仅是声音。
那种沉静外表下偶尔流露出的、不易察觉的倔强和脆弱;那种站在聚光灯下,明明紧张却强自镇定的姿态;甚至她鞠躬时,脖颈弯出的那个细微的弧度……
都与记忆中那个女人的影像,高度重合。
尤其是她最后那段感言——“即使曾经身处黑暗,即使经历过破碎,只要心中还有热爱,还有想要守护的人,就一定能找到重新发光的方式。”
守护的人?
陆瑾寒的眸色骤然转深,如同暴风雨前阴沉的天空。搭在栏杆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助理悄无声息地回到他身边,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
“陆总,查到了。苏晚,目前登记住址是南省栖水镇,一个相对偏远的小镇。大约五年前搬到那里,未婚,有一个儿子,今年五岁,名叫苏辰星。目前主要以承接零散设计稿为生,这是她第一次参加这种大型赛事。”
助理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陆瑾寒的心上。
南省栖水镇。五年前。儿子。五岁。苏辰星。
时间,地点,人物……所有线索,都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不是巧合。
绝不可能是巧合!
那个消失的女人,苏念,不仅还活着,而且……真的带着一个孩子,躲在一个他找了五年才找到的角落里!
一股混杂着被欺骗的暴怒、事情脱离掌控的焦躁,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隐秘而尖锐的刺痛感,如同岩浆般在他胸腔里翻涌、冲撞。
她怎么敢!
怎么敢偷走他的孩子,怎么敢用那个可笑的化名,怎么敢站在这里,说着什么“黑暗”、“破碎”、“重新发光”!
她所经历的黑暗和破碎,难道不是她自作自受?!难道不是她背叛契约、私自逃离的代价?!
那束光?她想握着那束光?离开他之后的生活,就是她的光?!
荒谬!
“陆总?”助理感受到老板身上散发出的、几乎凝成实质的低气压,小心翼翼地请示,“是否需要……”
陆瑾寒猛地抬手,阻止了他后面的话。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狙击枪,死死锁定在楼下那个正捧着奖杯,被媒体和祝贺者包围的女人身上。
她微微侧着头,对身边的人露出礼貌而疏离的微笑。那侧脸的轮廓,在耀眼的灯光下,清晰得让他心脏骤缩。
五年。
他找了五年。
此刻,她就在楼下,咫尺之遥。
他几乎能想象出,自己现在走下去,出现在她面前时,她脸上会露出怎样惊骇欲绝的表情。
那一定……很有趣。
一股冰冷的、带着毁灭意味的冲动,在他眼底凝聚。
但他终究没有动。
这里是公开场合,众目睽睽。他陆瑾寒,还不至于失态到在这种地方,上演一出抓逃妻的戏码。
而且,他突然不想这么快就结束这场猫鼠游戏了。
既然找到了,那么,有些账,可以慢慢算。
他倒要看看,这个自以为获得了“光”的女人,在她精心构筑的新生活被他亲手碾碎时,会是怎样的表情。
“盯着她。”陆瑾寒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残忍的玩味,“她住在哪里,见了什么人,尤其是……那个孩子,给我查清楚。随时汇报。”
“是,陆总。”
助理躬身应下,迅速退开去安排。
陆瑾寒最后看了一眼楼下那个被光环笼罩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至极的弧度。
苏念。
或者,该叫你苏晚?
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这一次,你无路可逃。
他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离开了观景台。身后,是依旧喧嚣沸腾的颁奖现场,是那个对此一无所知、即将被拖回深渊的女人。
咫尺,即是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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