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语云: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白居易《放言五首·其三》
茶盏坠地,碎裂声清脆刺耳,如同心魄炸裂的回响。
霜白羽毛被滚烫茶汤浸透,沉浮在飞溅的瓷片与褐色水渍中,羽管上那抹青翎图案被血色茶汤晕染,宛如垂死的蝶。南宫翎扼住咽喉的手指根根暴突,指节惨白如骨。一股暗红血光自他体内喷薄而出,瞬间吞噬了油灯昏黄的光晕,将整个涤尘轩浸入一片粘稠如血的罪孽之海!
“呃…嗬…”他喉间挤出破风箱般的嘶鸣,身体反弓如濒死的虾,玄色甲胄在血光中蒸腾出扭曲的黑气。当他再度抬头时——
开篇悬念:血光蔽目,七窍焚灼,白羽沉浮染孽海!
茶心倒抽一口冷气!
南宫翎的双眼,已彻底化作两潭翻涌的岩浆!纯粹的、吞噬一切的赤红取代了瞳孔与眼白,炽烈燃烧的罪孽之火在其中沸腾翻滚!这双魔瞳穿透了现实的血光,死死钉在玄鉴身上,目光所及,空气都发出被灼烧的滋滋声。
玄鉴枯瘦的身躯猛地一震!布满沟壑的脸上第一次裂开惊涛骇浪——并非为南宫翎的可怖形貌,而是那双魔瞳深处正疯狂倒映出的、撕裂时空的真相!
茶心顺着那地狱岩浆般的视线看向南宫翎身后空墙——本无一物。但在那双燃尽一切虚妄的赤瞳深处,却清晰倒映出一片水波般晃动的景象:
? 镇妖司内室,檀香氤氲掩不住权欲腥膻。 华服中年(南宫烈)负手而立,嘴角噙着毒蛇般的狞笑。地上,素衣女子(柳茹芸)蜷缩如凋零的花,青紫唇边蜿蜒着黑血溪流,素手痉挛着伸向虚空。
? 骇人处在于女子上方! 一个与南宫烈形貌无二的半透明虚影,正用虚幻手掌死死扼住地上女子咽喉!虚影脸上是与实体如出一辙的贪婪暴戾!
? “柳家贱婢!敢挡我承继家主之路?” 虚影声音淬毒,字字剜心,“待翎儿那孽种认贼作父,你柳家…哼,正好一并吞了!”
? 地上女子(柳茹芸)瞳孔涣散,用尽最后气力望向门口方向——那里仿佛立着个虚幻的幼小身影。 她的目光穿透生死,直刺现实魔瞳:“翎…儿…别…变…成…你…爹…” 泣血遗言如同冰锥,狠狠凿进南宫翎燃烧的魂魄!
“不——!!!”
南宫翎的惨嚎炸裂血光!这声咆哮裹挟着天地间最极致的痛,将窗外血雨都震得倒卷!他抱头的手指狠狠抠进发间,头皮撕裂,暗红血线蜿蜒而下!
“噗!噗!噗!噗!噗!噗!噗!”
七道污浊血箭自他七窍狂喷而出!双眼赤红血泪!双耳黑血泉涌!鼻下血溪如注!口中喷出的,更是浓黑如墨、散发刺鼻腥臭的粘稠血块!
核心冲突:弑母幻象!虚扼咽喉惊现双影,遗言泣血透时空!
“娘——!!!” 南宫翎的嘶吼已非人声,是灵魂被活生生撕成碎片的哀鸣。他双膝重重砸地,碎裂的瓷片深深嵌入皮肉也浑然不觉。魔瞳中的幻象如附骨之疽:母亲垂死的青紫面容、父亲虚影扼喉的狞笑、那句穿透十年的“别变成你爹”…在罪孽血海中反复灼烧他的神经!
“嗡——锵锵锵——!” 跌落在地的妖刀“血瞳”感应到主人濒临崩溃的深渊恨意,疯狂震颤共鸣!刀锷竖瞳血芒冲霄而起,将屋顶梁木灼出焦痕!玄色刀身上游移的血丝此刻如活物般扭动、膨胀,竟渗出粘稠黑气,与南宫翎七窍喷出的污血黑气相融相噬!
“玄老!” 茶心惊骇欲绝。她腰间涤尘佩滚烫如烙铁,碧光被滔天黑气压得只剩薄薄一层,玉佩深处血鳞咒印疯狂搏动,发出濒临碎裂的哀鸣!
玄鉴枯槁的脸上肌肉剧烈抽搐,竹杖重重顿地:“糟!血茶引煞,妖刀共鸣!他心神被弑母幻象与南宫烈魂术双重冲击,体内‘血瞳’妖元正借机反噬夺舍!”
话音未落——
“轰!” 南宫翎身上爆开的黑红气浪猛地将茶心掀飞!她后背重重撞上博古架,茶器碎裂如雨!唯有一尊陶土所塑、憨态可掬的石蟾蜍茶宠被震落在地,却完好无损,圆睁的双目正对南宫翎。
“呃啊…爹…娘…” 南宫翎在血泊黑气中痉挛翻滚,双手撕扯着胸前甲胄,精钢护心镜竟被生生抓出裂痕!他时而如野兽般低吼,时而发出幼童般的呜咽。妖刀“血瞳”嗡鸣更急,刀身黑气已凝成实质,如无数细小黑蛇钻向南宫翎七窍流血的孔洞!
意象循环:妖刀吐信蚀七窍,茶宠石蟾目映血!
“翎儿…别变成你爹…”
母亲临终的呢喃,如同九幽寒泉,再次穿透十年时光,在南宫翎焚魂炼魄的剧痛中幽幽响起!
这声呼唤,却像一盆混着冰碴的冷水,猛地浇在他被恨火与妖气灼烧的识海深处!
“嗬——!” 南宫翎身体陡然僵直!翻涌的赤红魔瞳中,疯狂与痛苦如潮水般短暂退去,露出一线濒临破碎的清明!他猛地看向地上那根被血茶浸透、羽管青翎图案已模糊的霜白羽毛!
“娘…的…羽…” 他染血的嘴唇颤抖着,伸出同样被污血浸透、指甲崩裂的手,抓向那点唯一的纯白。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羽毛的刹那——
“嗡——嗷!” 妖刀“血瞳”发出暴怒的尖啸!刀锷竖瞳血芒炸裂!凝练如实质的浓稠黑气化作一只布满鳞片的狰狞鬼爪,后发先至,狠狠抓向那根羽毛!要将这最后一点牵绊彻底碾碎!
“孽障!” 玄鉴怒喝如雷!他手中裂纹密布的竹杖猛地脱手掷出!杖身青光暴涨,后发先至撞上那妖气鬼爪!
“嘭!”
气浪炸开!竹杖哀鸣着倒飞而回,裂纹又深数道!妖气鬼爪虽被阻了一瞬,却只是略微黯淡,依旧狠狠抓下!
“滋啦——!”
霜白羽毛被鬼爪边缘黑气扫中,瞬间焦黑蜷曲,羽管上那抹青翎图案如被强酸腐蚀,嗤嗤作响,顷刻化为飞灰!
“不——!!!” 南宫翎目眦欲裂!那一点清明彻底被无边黑暗吞没!母亲唯一的遗物,最后的念想,就在他眼前被代表父亲权欲与罪孽的妖刀…毁了!
“呃啊啊啊——南宫烈!!!” 他仰天咆哮,七窍中喷涌的黑血骤然转为粘稠如沥青的纯黑!周身翻腾的暗红血光被这至暗吞噬,彻底化为深不见底的——永夜魔焰!妖刀“血瞳”兴奋地尖啸着,化作一道黑虹主动投入他手中!
就在魔焰即将彻底吞噬南宫翎的最后一刹——
“呱!”
一声突兀的、沉闷如古井回音的蟾鸣,毫无征兆地在死寂中响起!
声源竟是地上那只不起眼的石蟾蜍茶宠!它圆睁的石目,此刻竟倒映出南宫翎浑身燃起的滔天魔焰,更诡异的是,那魔焰在石蟾蜍眼中扭曲变幻,隐约显出一个头戴高冠、手持拂尘的仙风道骨身影——赫然是南宫烈平日示人的“正道”形象!石目深处,那魔焰仙影的嘴角,正勾起一抹与弑母幻象中如出一辙的、充满权欲与算计的狞笑!
石目藏奸!魔焰仙影露狰容!
这惊悚一幕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南宫翎仅存的人性堤坝!
“嗬…嗬嗬…” 他垂下被魔焰笼罩的头颅,发出夜枭般的诡笑。再抬头时,那双赤红魔瞳中所有痛苦、挣扎、人性光芒已彻底熄灭,只剩下一种被深渊同化后的、绝对冰冷的死寂。他缓缓举起手中吞吐着粘稠黑气的妖刀“血瞳”,刀尖不再指向玄鉴或茶心,而是——
缓缓地、带着碾碎万物的决绝,抵在了自己剧烈起伏的心口之上!那里,南宫家“斩龙诀”的核心妖元正在疯狂搏动,与手中妖刀共鸣!
玄鉴脸色剧变:“他要碎刀祭魂!以自身为祭品引祖巫之力!快阻止…”
话音未落——
“咔嚓!!!”
刺耳的金属断裂声撕裂魔焰!南宫翎双臂肌肉如虬龙暴起,竟将本命相连的妖刀“血瞳”从中生生折断!断刃处喷涌出粘稠如石油的漆黑妖血!
“噗嗤——!”
在玄鉴和茶心骇然的目光中,南宫翎反手握住那截漆黑断刃,毫无犹豫地、狠狠捅进了自己心窝!
卷终钩子:魔刀断刃贯心!妖血焚天,祖巫祭坛开!
“呃——!” 闷哼声中,粘稠黑血从心口创口与嘴角狂涌!南宫翎却恍若未觉,染血的左手从心口拔出,指尖蘸满浓稠如墨的黑血。那血仿佛有生命般在他指尖蠕动,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邪恶气息。
他以血为墨,以指为笔,在剧烈燃烧的永夜魔焰映照下,在自己沾满血污的额头上,一笔一划,勾勒出一个古老、扭曲、仿佛来自洪荒之前的——
猩红符咒!
符咒成型的刹那,涤尘轩内所有光线被吞噬!唯有那符咒猩红刺目!一股源自远古蛮荒、充斥着无尽死亡与复仇意志的恐怖威压,如同沉睡了万载的魔神睁开了眼,轰然降临!
窗外血雨倒悬,整座小城的地脉深处,传来万魂恸哭般的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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